光绪二十六年,大旱,赤地千里。
我们村靠着祖上留下的一口深井,勉强撑到了七月。
井水却越打越浑,带着一股子腥甜味。
村里开始闹瘟疫,人畜接二连三地倒毙。
死了的人,当天夜里就会自己站起来,眼珠浑浊,见活物就咬。
我爹带着青壮守在村口,用柴刀和锄头抵挡那些“东西”。
第三天夜里,我起夜,看见井边趴着个人影,正把头埋在水桶里咕咚咕咚地喝水。
那身影像极了早上刚下葬的王寡妇。
我颤声喊了句:“王婶?”
她猛地抬起头——脸已烂了大半,嘴角还挂着井里的水草,灰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
水桶里,漂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白色线虫。
光绪二十六年,天象异常,整整大半年没下一滴雨。日头毒得能烤裂地皮,庄稼早就死绝了,放眼望去,黄土龟裂,草木枯焦,连声鸟叫都听不见。我们李家坳,百十来口人,全指着村东头那口据说是明朝时候挖的深井过活。
井水也一天少过一天,打上来的水浑浊不堪,泛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腥甜气,像搁久了的糖水混了铁锈。但没法子,不喝就得渴死。村里开始闹病,先是牲口无缘无故地倒毙,接着就轮到人。起初是发热、说胡话,身上起红疹子,熬不过两三天就咽了气。死状极惨,浑身发黑,四肢僵硬。
更邪门的是,死了的人,停灵不过夜,准保出事。头一个走的是村头的张屠户,力大如牛的汉子,染病没了。当天晚上守灵的他儿子连滚爬爬地跑来敲锣,哭喊着说他爹“活”了,在啃他娘的胳膊!我爹带着几个胆大的后生举着火把冲过去,只见张屠户家灵堂一片狼藉,张屠户直挺挺地立在院子当间,脸上血肉模糊,嘴角还叼着一块碎肉,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白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见人就扑。我爹心一横,一锄头砸碎了他的膝盖骨,那东西才瘫倒在地,却仍用手扒拉着土往前爬。
从那以后,村里就乱了套。死了的人,甭管生前多老实,咽气后都会在夜里站起来,变得力大无穷,不怕疼,见着活物就咬。被咬伤的人,不出几个时辰也会发起高烧,然后变得跟它们一样。村里人管这些玩意儿叫“走尸”。
我爹是村里的保正,咬着牙组织起还能动弹的青壮年,用柴刀、锄头、顶门杠,日夜守在村口唯一的通道上,堆起路障,见着晃荡过来的“走尸”就乱棍打趴下,再浇上油烧成灰。惨叫声和焦糊味几天几夜没断过,村子像个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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