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的梦境,正是如此!那些纠缠不休、面目狰狞的亡魂与无尽的血火杀伐战场,夜夜折磨着他的精神,几乎要将他逼入疯狂的深渊!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提及的秘密,此刻竟被当众、如此清晰地一语点破!他看向那香炉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疑、恐惧与一丝被欺骗的暴怒!
“妖女惑众!危言耸听!侍卫何在!将此妖言惑众、扰乱宫闱的妖女给本将军拿下!”萧烈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猛地拍案而起,声如雷霆炸响,试图以多年沙场积累的尸山血海煞气与大将军的赫赫权势做最后一搏,强行扭转局面。
“萧将军。”姬凰的目光终于完全转向他,那目光平静如万古不变的深潭,幽深而冰冷,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与肮脏,“你如此执着于建造那座劳民伤财、意义不明的‘镇魔台’,究竟是想镇我这区区一介宣扬净土、与世无争的女子,还是想借此宏伟建筑,镇住你内心日益膨胀、无法掌控的恐惧?恐惧你昔日种下的诸多恶‘因’,终将在不久的将来,结出你自身根本无法承受的恶‘果’?”
此言一出,如同又一道惊雷,炸响在已然心神摇曳的众人心间。姬凰并未直接指控萧烈就是下蛊元凶,却用“因果”二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在所有人心中画下了一个巨大的、指向无比明确的问号,将他与皇帝的怪病、与朝堂的混乱、与那诡异的香炉紧紧地、无可辩驳地联系在了一起。佛法中的因果律,在此刻成为了最致命的武器。
就在萧烈气得浑身发抖,面目狰狞,欲要不顾一切强行下令之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慌乱、近乎连滚带爬的脚步声,一名内侍脸色惨白,魂不附体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惊恐,尖利地划破了殿内死寂的气氛:“陛……陛下!不好了!城西龙首原,镇……镇魔台工地……刚刚……刚刚突然地陷了!塌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坑,里面……里面赫然是一座前朝古墓!墓前那断裂的碑文上……碑文上刻着……刻着……”
“刻着什么?!快说!”皇帝猛地站起身,身体都在微微摇晃,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内侍以头抢地,浑身抖如筛糠,颤声道:“刻着‘萧氏窃国,天下共诛’八个殷红如血、触目惊心的大字啊陛下!”
轰!
满座皆惊,哗然之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掀翻太和殿华丽坚固的屋顶!这消息太过震撼,太过巧合,太过……符合“因果报应”之论!这自然是姬凰与六皇子李琂,借助“心域”洞察地脉走向与历史记载,并巧妙引导安插在工部的心腹人员,早已布下的、足以一击致命的巧妙后手。以此“地涌碑文”的惊天“巧合”,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所有人的心中,坐实了萧烈的“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因果报应”!
萧烈身形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面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百口莫辩。在这种“天意”与“人心”的双重碾压之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证据?在这种情境下,这接连的“巧合”与昭然若揭的“因果”,在猜忌心已起的帝王心中,便是最锋利的刀,最致命的毒药。
姬凰安然静坐,仿佛周遭足以让王朝震动的混乱与她毫无关系。她甚至再次端起了那杯早已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对身旁因这惊天逆转而脸色煞白、又隐含压抑不住兴奋与野心的六皇子李琂,传去一道唯有他能听见的、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心音:“殿下,可见否?世人机关算尽,妄图以智巧掌控一切,凌驾众生,殊不知,费尽心机,不如天道因果轻轻一笔。种何因,得何果,乃是宇宙铁律。我们所需做的,并非以力强行扭转,而是静待因缘成熟,看那善恶之花,如何结出它应有的果实。”
宴会最终在一片难以形容的混乱、猜疑、恐惧与窃窃私语中不欢而散。盛怒兼极度惊惧的皇帝当场下令彻查香炉来源与龙首原碑文之事,任何相关人员不得离京。大皇子一党声势骤跌,如同霜打的茄子。萧烈被当场剥夺京?卫戍兵权,变相软禁于其府中,等候调查。六皇子李琂则顺势携此“拨乱反正”之大势,在部分观望中立官员的暗中支持下,开始顺理成章地接手更多核心权柄与调查事宜,真正走到了权力舞台的中央。
姬凰回到漱玉轩,窗外月色如水,清冷地洒满看似平静的庭院。她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扳倒一个萧烈,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之时,隐藏在幕后的幽冥殿,以及王朝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依然虎视眈眈。但她在广阔的心域中,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遥远西域的那股熟悉的、霸道而温暖的皇血之力,正与某种古老而磅礴、慈悲而坚韧的佛韵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与交织。她的嘴角不禁微露一丝清浅而真实、带着期盼的笑意。
“玄煞,你的佛魔之路,看来也已踏上正轨,渐入佳境了。这盘横跨人间与修行界的大棋,才刚刚开始布局,真正的对手,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