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镇的清晨,是被一片温暖的喧嚣唤醒的。
不是战鼓,不是马蹄,而是成千上万道汇聚而成的人声、车轴声与脚步声。通往镇外的官道上,一条蜿蜒的人流长龙见首不见尾,人们拖家带口,肩挑背扛着全部家当,脸上带着远途的疲惫,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名为的灼灼光芒。
镇口,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嗓子已经喊哑:都别挤!排好队!去右边帐篷登记!说了多少遍了,咱们这儿现在叫净土司,不叫黑云寨
一个年轻卫兵擦了把汗,对身旁同伴低声咂舌:好家伙,前天三百,昨天五百,今天这架势……怕不是要上千?咱夫人一句话,比朝廷发十年的安民告示都管用。
那同伴抱着长矛,咧嘴一笑,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夫人!往后啊,咱们这儿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去处!
这股蓬勃的生机,也弥漫在钦差行辕之内。
林枫正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向姬凰与萧烈汇报:大人,夫人!近日前来投奔的流民数量激增,周边已有七个小村寨,整寨请求内附!他们都说,是听说了夫人德化千军的事迹,坚信唯有在此地,方能得享太平!
柳娘子亦含笑呈上一份名录,柔声道:不止是流民。这几日,有三位致仕的县学教谕,两位精通水利农事的老农官,甚至还有一位曾是江南织造局的大匠,慕名而来。他们言道,不愿一身所学埋没于乱世,愿附骥尾,为净土添砖加瓦。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些许响动。一位亲卫引着一位风尘仆仆、身着洗得发白儒袍的老者步入。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目光扫过威仪日重的萧烈,最终深深落在姬凰身上,长揖到地,声音洪亮:
老朽苏文正,曾任江州府学正。蹉跎半生,见惯官场腐朽,本已心灰意冷,归隐林泉。近日于山野之间,闻夫人止戈为武之论,如闻晨钟暮鼓,震聋发聩!若夫人不弃,老朽愿效犬马之劳,于此新生净土之中,续燃文明星火,教化蒙童,以正人心!
姬凰亲自起身,虚扶一礼,温言道:苏老先生大才,肯屈尊前来,乃我等之幸,亦是此地万千孩童之福。只是初创艰难,学舍简陋,怕要委屈先生了。
苏文正直起身,慨然道:有大道可行,有净土可依,何谈委屈!但有一席之地,三两蒙童,老夫便心满意足!
看着眼前景象,萧烈龙行虎步走到姬凰身旁,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豪迈与凝重:看来,咱们这,想闷声发大财是不成了。名声这东西,有时候比三万大军还难应付。现在,咱们算是被架在火上了,四面八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姬凰看向他,眸中清光流转,唇角微弯:夫君是怕了?
萧烈剑眉一挑,一股睥睨之气自然流露,我是兴奋!以前是小打小闹,如今,才算真正有了点基业的样子!只是,摊子越大,觊觎的眼睛越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正是此理。姬凰颔首,目光扫过林枫与柳娘子,流民须妥善安置,编户齐民,分与田亩、种子,助其安居。投效的贤才,更要以礼相待,量才施用,人尽其才。林枫,你与张明远将军协同,制定更详尽的巡防与准入章程,确保鱼龙混杂之下,秩序不乱。柳娘子,内政庶务,尤其是新附民众的安置与教化,你要多费心。
两人齐声应命,眼中充满了参与开创事业的激情。
就在此时,角落里阴影微动,玄煞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与往日不同,他脸上那慵懒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犬嗅到危险气味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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