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姝往西头的杂货铺去,棉鞋底碾过积了薄雪的路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姑娘看看这幡子?”杂货铺掌柜是个面色红润的老汉,见她掀帘进来,忙从货架上抽下卷红纸,“今年新出的‘百事大吉’,是宣州那边产的,风吹日晒不褪色。”
林其姝凑近了看,那红纸上用金粉描着缠枝纹,确是比寻常货色精致些。
她的铺子如今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读四书五经的书生都爱光顾,偶尔还会有县衙的官吏也来坐坐,过年的装饰得既要合规矩,又得显几分体面。
“这个还不错,我要一对,我还再看看别的。”她笑着点头,目光扫过货架。
墙角堆着成捆的柏枝,枝桠间还沾着松针,这是要在除夕那天扎成“聚宝盆”的。
竹筐里盛着各色绢花,粉的是桃花,黄的是腊梅,都是应景的时新花样。
柜台边还挂着几串灯笼,竹骨糊着染成红色的茧纸,提杆处缠着红绸,夜里点上烛火,光从纸里透出来,应该是暖融融的一片。
不知道挂在铺子门口怎么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小了,林其姝在脑海中回忆铺子的门脸大小。
“要挂门首的彩灯得挑大些的。”掌柜见她盯着灯笼,又搬来个大点的木盒,“这里面是彩灯球,比这些灯笼更俏些。”
他打开盒盖,里面并排放着三个圆滚滚的彩球,外层用红绿丝线缠出卍字纹,顶上缀着流苏,“除夕挂在门楣两边,哪怕今天回去就点上,也能亮到上元节。”
林其姝伸手摸了摸灯球的丝线,入手滑腻,确实比红灯笼要好看。
半日闲是三间门面,正中间的门面两边挂幡子,左右两侧的门面边上挂灯球,倒也对称。“我要两个。”她点了点灯球,又指了指柏枝,“柏枝要十斤,我要整枝带根的。”
掌柜应着,转身去后院取柏枝。林其姝趁机打量起墙上贴着的“桃符”。
大梁朝的桃符已经不是刻着神荼郁垒的桃木片了,多是用红纸裁成长条,由读书人写了吉语,用米糊贴在门两旁,是后世春联的雏形了,但是仍被人唤作“桃符”。
不过自家有个读书人,桃符让阿弟写会更有意义,还是直接买裁好的洒金红纸让他直接写吧。
“掌柜的,劳烦裁五对用来写桃符的洒金红纸。”她扬声喊掌柜,“再添两串‘百事吉’结子。”
掌柜抱着柏枝回来,闻言笑道:“得嘞!这结子用的是沉香木碎料,挂在帐子上,闻着清清爽爽,驱虫还辟邪。”他说着解开一串,果然有淡淡的香气飘过来,木牌上刻着“大吉”二字,用红绳串着,坠着小铃铛,一晃就叮当作响。
林其姝细细清点着:一对幡子、两盏灯球、十斤柏枝、五对洒金红纸、两串百事吉,还有掌柜额外送的两张门神图。
林其姝来到门口,叫来了一个挑夫,谈好价格后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捆在扁担上。她付了钱,又叮嘱挑夫:“柏枝轻拿轻放,别折了枝桠。”自己则提着那两串百事吉在前头带路,铃铛随着脚步叮当地响,好不热闹。
回铺子的路上,林其姝被街面上的热闹吸引住了。
有小贩推着独轮车叫卖馓子,金黄的面圈绕成螺旋状,裹着芝麻;卖胶牙饧的妇人挎着竹篮,里面是琥珀色的麦芽糖,大梁朝的说法是吃了能粘住牙齿,来年不犯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