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胸有成竹,方在正式的答题卷上,落下了第一笔。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端正清峻,行文逻辑严密,引经据典,层层推进。
狭小的号舍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飞快。
午时,他简单吃了些林其姝准备的蒸饼和肉脯,喝了口水,略作休息,便又投入考卷。
第二场考史论策问,石见溪结合书院所学与平日积累,分析利弊,提出方略,文章写得有理有据,气势磅礴。
第三场考诏、诰、表等公文写作,更考验格式规范与词章功底,他亦沉着应对,一丝不苟。
九日的煎熬,不仅是学识的比拼,更是意志与体力的极限考验。
号舍的阴冷、食物的简陋、精神的压力,都在不断消耗着人的精力。
林其珠专门为他熬制的薄荷膏派上了大用场,当他觉得头脑混沌时便拿出来在鼻尖闻一闻。
二月二十七,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的收卷锣声响起。
石见溪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随着人流走出贡院大门,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外面是翘首以盼的家人和仆役,欢呼声、哭泣声、寻找声混杂一片。
林其姝一眼就看到了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清亮的石见溪,连忙挤上前去,接过他手中沉重的考箱,连声道,“见溪!辛苦了!”
严向熹和严夫人也赶忙跟上,吩咐小厮接过林其姝手中的考箱。
林其煦帮着把石见溪扶到严家的马车上,林其姝知道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
向严向熹和严夫人行礼后便带着林其煦回了半日闲。
石见溪坐上马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任由疲惫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回到严府,热水、干净的寝衣、软榻早已备好。
更有严清嘉提前请好大夫等候,为他请脉。
严夫人亲自看着石见溪喝下精心熬制的人参鸡汤,便催促他立刻去补觉。
严府这边,随着春闱的结束,暂时卸下了紧绷的弦。
而徐府上下,则笼罩着挥散不去的阴翳。
经过这段时日徐劲松亲自坐镇,隔离审讯。
那个小丫鬟最先崩溃,哭诉是二房一个颇得信任的外围管事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并承诺事成之后帮她脱去奴籍,教她如何说、何时出现。
那个被当作“奸夫”的陌生管事,也熬不住,招认自己是城外一个赌坊的打手,是被三房的人花钱雇来,混入府中充作临时仆役,并许以重金,让他按指令行事。
原先是被所谓的兄弟情谊蒙蔽了眼目,如今已得知真面目,徐劲松查起来便不再手软。
拔出萝卜带出泥,徐劲松震怒之下,顺着这两条线索深挖下去,不仅查清了此次元宵构陷的完整计划,连带着,年前吴氏“意外”滑倒和受惊,线索也都指向了二房和三房。
徐泽斯一早就交代了青竹去探查了吴氏前两次受惊之事,手中拿到了确凿的证据。
见父亲如今也摸到了线索,便把手中的证据全移交给了徐劲松。
原来,吴氏摔倒是有人提前在必经之路上倒了油,受惊是因为抓来的野猫被人故意饿了几天,然后用鱼腥引到吴氏房中的。
这些阴私手段,环环相扣,恶毒至极,目的明确,就是要让吴氏保不住这一胎。
而更让徐劲松如遭雷击的是,在深入追查二房三房在府中势力时。
一个当年曾伺候过徐泽斯生母付氏,后来被二房找借口调去庄子的沈嬷嬷。
受不住连番的威压与内心多年的煎熬,在徐劲松亲自讯问下,吐露了一个埋藏了十余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