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没有立刻翻开,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木扶手上轻轻叩击,那节奏缓慢而规律,却让殿中百官的心跳不自觉地随之绷紧。
“十三位。”萧辰终于开口,“倒真是齐心。”
他随手拿起最上方一份奏折,缓缓展开。
殿内寂静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几位参与联署的官员低着头,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萧辰的目光在奏折上扫过。
“垂帘听政,牝鸡司晨……违背祖制,有损国体……”他轻声念出几个词句,语气平静得可怕,
“锦瑟阁垄断商事,与民争利……祸国殃民……以江山社稷为重,废皇后干政之权,禁锦瑟阁垄断之行。”
啪。
奏折被轻轻合上,放在案头。
“还有别的吗?”萧辰抬眼,目光扫过殿中众人。那眼神看似平静,深处却翻涌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几个联署官员腿肚子开始发软。
“陛下!”一名姓孙的御史硬着头皮出列,
“臣等并非针对皇后娘娘,实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自古妇人干政,必有祸乱。
且锦瑟阁如今把控京城六成粮米、七成布匹、八成盐铁交易,长此以往,民间商贾何以生存?此乃动摇国本之举啊!”
他说得慷慨激昂,眼角余光却瞥向李成义。
李成义站在队列中段,低垂着头,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孙卿所言,是指皇后理政有误,还是指锦瑟阁经营不当?”
“这……”孙御史一愣。
“若是皇后理政有误。”萧辰的声音冷了下来,
“自朕北征归来,皇后协理朝政三月,处置积压奏折四百余件,推行新政五项,清查贪腐官员十七人——孙卿可指出其中哪一件处理不当?”
孙御史汗如雨下:“臣、臣不敢……”
“若是锦瑟阁经营不当。”萧辰继续道,
“锦瑟阁自创立至今,纳国库税银共计八十二万两,赈济灾民粮食三万石,为边军提供冬衣两万套——孙卿又可指出,锦瑟阁哪一桩生意违反《靖律·商法》?”
殿内死寂。
孙御史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既然说不出。”萧辰将那份奏折往旁边一推,“这折子,朕留中。”
留中不发!
百官心中俱是一震。
这比直接驳斥更让人恐惧——驳斥至少表明态度,留中却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陛下!”李成义终于忍不住,跨步出列,“留中不发,恐难服众!十三位朝臣联名上奏,代表的是——”
“代表什么?”萧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代表你们十三家,就能替满朝文武发声?还是代表你们旧贵族,就能替天下百姓请命?”
“臣不敢!”李成义扑通跪地。
“不敢?”萧辰冷笑,“朕看你们敢得很。”他站起身,玄黑龙袍下摆划过御阶。
萧辰走到李成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卿,你兄长李成德伏诛不过三月,你便忘了教训?”
李成义浑身颤抖:“臣、臣时刻铭记……”
“铭记?”萧辰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只两人能听见,“那你就该知道,朕能让你李家死一个尚书,就能死第二个。”
“折子,朕留中。诸位若还有话说——”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明日可再上奏。”
说罢,转身走向龙椅,不再看任何人。
“退朝——”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百官如蒙大赦,匆匆行礼退去。
李成义被同僚扶起时,双腿还在打颤。他望向御座上那个淡漠的身影,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此刻。
凤仪宫内,云锦正在听玲珑禀报。
“十三家联名。”云锦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个姓氏,笔锋凌厉,“王家刚倒,他们就迫不及待跳出来。”
“娘娘,陛下留中不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听说下朝后,那些人都聚到李府去了。”
“聚就聚吧。”云锦搁下笔,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可是……”玲珑犹豫道,“奴婢听说,他们在联络更多官员,明日恐怕会有更多人联署。”
云锦笑了,那笑容冷得像冰:“让他们联。本宫倒要看看,这朝中究竟有多少人,看不清形势。”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