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现在见了周玉芬,都得发自内心地、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周嫂子。
中午,林家的厨房里飘出了浓郁的鱼汤香味。
周玉芬用那个巨大的鱼头,加上豆腐和白菜,炖了一大锅奶白色的鱼头汤。林振则亲自下厨,用鱼身上最好的那段肉,做了一道红烧鱼块。
鱼汤鲜美,鱼肉肥嫩。
林夏吃得满嘴是油,小肚子都圆了,幸福地眯着眼睛:“哥,以后我们天天去钓鱼好不好?”
“想得美。”林振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大的鱼,一辈子能钓上一条就是运气了。”
周玉芬给林振夹了一块最大的鱼肉,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慈爱和骄傲。
家里的好日子,是真的来了。
吃完饭,林振把那辆沾了泥水的自行车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停在了屋檐下最显眼的位置,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阵喧闹。
“哟,这是谁家亲戚啊,大包小包的。”
“看着面生,从乡下来的吧?”
林振心里一动,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三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是大伯林兴昌,他挑着一根扁担,两头是沉甸甸的麻袋,压得他腰都有些弯了。黝黑的脸上,汗水混着尘土,正局促地四下张望着。
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娘王秀兰,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打着补丁的包袱,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似乎是些干菜。她紧紧地跟在丈夫身后,眼神里带着一丝初入大城市的惶恐和不安。
最后面是堂哥林浩初,他比他爹娘还要夸张,一个人扛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体格,像座移动的小山。他走得最稳,但脸上那紧张和好奇混杂的表情,和他壮硕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大伯,大娘,浩初哥!”林振喊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听到林振的声音,三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浑身都松弛了一瞬。
“小振!”林兴昌看到林振,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他想腾出手来打个招呼,可肩上的担子实在太沉。
“快,快进屋。”林振赶忙上前,伸手就要去接林浩初肩上的麻袋。
“别别别,小振,使不得。”林浩初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躲开,“你现在是干部,金贵着呢,哪能干这个。这点东西,不沉。”
林振哭笑不得,也不跟他争,转身引着他们往院里走。
周玉芬和林夏也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林兴昌一家,周玉芬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她看着那几个几乎要撑破的麻袋,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王秀兰放下手里的篮子,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陪着笑脸:“弟妹,我们也没啥好东西。这是家里自己种的地瓜干和新打的稻米,不值钱,就是个心意。浩初这孩子,以后要麻烦你们了,我们这当爹娘的,心里过意不去……”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带了些哽咽。
“嫂子,你说这是什么话!”周玉芬拉住她的手,“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快进屋歇歇脚,这一路得有几十里地,累坏了吧?”
一行人进了屋,林兴昌和林浩初把麻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林振拎了一下,好家伙,光那袋子米,少说也有一百斤。还有地瓜干、干豆角、花生……几乎是把家底都给掏空了。
林浩初放下东西后,就跟个木桩子似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看着屋里的一切,那锃亮的自行车,那干净的桌椅,甚至那糊墙的报纸,都让他觉得新奇又自卑。
林夏从屋里端出几碗水,怯生生地递过去:“大伯,大娘,浩初哥,喝水。”
“哎,好闺女。”王秀兰连忙接过,看着粉雕玉琢的林夏,眼里满是羡慕。
林兴昌喝了口水,喘匀了气,才看着林振和周玉芬,郑重地说道:“小振,弟妹,有件事……得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