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赖子,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林赖子一边啃着王秀兰刚烙的白面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就想让堂叔你明白,这事躲是躲不过去的。啥时候我儿子的工作有着落了,我啥时候就不来了。”
“就是!兴昌大伯,你家现在是高门大户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哥们啊!”旁边一个二流子也跟着起哄。
“你们……你们这是抢劫!”王秀兰哭着喊道。
“哎,话不能这么说。”林赖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我们这是来走亲戚。亲戚家,吃顿饭,怎么能叫抢呢?你要是觉得我们吃得多,那你赶紧让你家林振把工作给办了啊。”
这天晚上,林兴昌彻底扛不住了。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抽了一晚上的旱烟,烟雾缭绕中,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做了决定。
他颤抖着手,找出纸笔,让勉强认识几个字的王秀兰代笔,给城里的儿子林浩初写了一封信。
信里,他没敢说得太严重,只说村里有个亲戚,想找个工作,天天来家里磨,让他们老两口很为难,问问浩初,厂里最近还招不招人,要是不招,也好回绝了人家。
他把信写得小心翼翼,生怕给孩子们添麻烦。
一个星期后,这封信辗转送到了怀安县机械厂,送到了铸造车间的林浩初手里。
林浩初不识字,他拿着信,找到了同车间的工友,一个读过高小的年轻人,让他帮忙念。
当听到“林赖子”、“天天来家里吃饭”这些字眼时,林浩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虽然老实,但他不傻。他爹娘的脾气他最清楚,如果不是被逼到实在没办法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跟自己说这些的!
信里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浩初几乎能想象到,他爹娘在家里被那个无赖逼得有多无助,多绝望!
“狗日的林赖子!”
林浩初一拳砸在旁边的砂箱上,那装满了紧实型砂的木箱,被他一拳砸出了一个深深的拳印!
“浩初哥,你……你这是咋了?”念信的工友吓了一跳。
林浩初双眼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可以忍受自己吃苦受累,可以忍受别人嘲笑他笨,但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欺负他那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爹娘!
他一把抢过信,也顾不上跟主任请假,转身就往厂外冲。
他要去邮电局,他要给他爹娘回信!不,他要直接回家!他要回去把林赖子那个杂种的腿给打断!
刚冲出车间门口,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
“哥?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嘛去?”
林振扶住差点被撞倒的林浩初,看着他那副怒发冲冠、眼睛通红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振?”林浩初看到林振,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但随即又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信往身后藏。
他不想让林振知道。
林振在厂里是干大事的人,是全家人的希望。自己家这点破事,怎么能去麻烦他?再说了,林赖子要的是工作,这事要是让林振知道了,万一林振为了爹娘,真的去为难地给林赖子的儿子安排工作,那不是害了林振吗?
林振是什么眼力?他一眼就看到了林浩初手里那封被捏得皱巴巴的信,和他那躲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