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几张布票和一沓钱,递给周玉芬:“妈,这是我攒的布票,还有一百块钱。你明天就去百货大楼,给我大伯大娘,还有浩初哥,都扯几身新料子,找个好点的裁缝,加急做出来。一定要体体面面的。”
周玉芬看着儿子递过来的钱和票,眼圈又红了。
她这个儿子,心里总是装着一家人,什么事都想得周周到到的。
“好,好,妈听你的。”
第二天,周玉芬就请了半天假,拉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林浩初,直奔县城百货大楼。
她按照林振的吩咐,给林兴昌挑了藏青色的卡其布,给王秀兰挑了深紫色的灯芯绒,又给林浩初选了一身更挺括的灰色华达呢,都是时下最好最贵的料子。
光是买布料和找裁缝,就花出去了七八十块钱。
周玉芬虽然心疼,但一想到能让浩初风风光光地去提亲,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周五下午,林兴昌和王秀兰两口子,就坐着村里的牛车,颠簸了几十里路,赶到了县城。
当他们看到周玉芬给他们准备的新衣服时,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婶子,这……这咋好意思呢?这得花多少钱啊!”王秀兰摸着那柔软的灯芯绒布料,手都在抖。
“嫂子,你跟我客气啥!浩初是我的亲侄子,跟小振一样!他订婚,是咱们家天大的喜事,必须得办得风风光光的!”周玉芬拉着王秀兰的手,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想当初,她刚带着孩子到城里,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是大伯哥一家,隔三差五地从乡下给他们送粮食送菜干。
这份情,她一辈子都记着。
现在,她有能力了,自然要好好报答。
周六一大早,林家全家出动。
林振和林浩初都换上了新做的中山装,一个沉稳,一个憨厚,哥俩站在一起,精神极了。
周玉芬和王秀兰也穿上了新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利索了不少。
就连小林夏,周玉芬都给她换上了一件粉色的新褂子,扎了两个冲天辫,伶俐又可爱。
林振从厂里借来了吉普车,大包小包的礼物装了半个后备箱。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李雪梅家出发了。
李雪梅家住在县中学的教职工宿舍,也是一栋红砖小楼,虽然没有机械厂的干部楼新,但也收拾得干净雅致。
李雪梅的父亲李建国,是县中学的语文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母亲张桂芬,也是个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在县图书馆工作。
看到林家这么大阵仗,还开着吉普车来,李建国夫妇俩也是暗暗心惊。
他们知道林浩初的堂弟是机械厂的大工程师,但没想到能量这么大,连厂里的吉普车都能随便用。
“哎呀,亲家,亲家母,快请进!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张桂芬热情地把周玉芬和王秀兰迎进屋。
“应该的,应该的,第一次正式上门,一点心意。”周玉芬笑着回应。
两家人在客厅坐下,气氛一开始还有些拘谨。
林浩初更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额头上直冒汗。
还是林振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他从怀安县的工业发展,聊到最近报纸上的时事,知识渊博,谈吐不凡,很快就和同样是知识分子的李建国找到了共同话题。
饭桌上,张桂芬准备了丰盛的酒菜。
李建国端起酒杯,对林兴昌说:“亲家,我敬你一杯。你养了个好儿子啊!浩初这孩子,我们雪梅跟他处了这几个月,我们老两口也看在眼里,踏实,肯干,心眼好,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
林兴昌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忙端起酒杯:“亲家言重了!是我们家浩初高攀了!雪梅这孩子,有文化,有工作,长得又俊,我们家祖坟上是冒了青烟了!”
两边的大人互相客气着,气氛越来越融洽。
眼看着就要说到正题了,李建国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紧张得像个木头人似的林浩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