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栋两层的水泥小楼,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村里人,甚至邻村的村干部,都提着鸡蛋、拿着自家种的菜上门来,嘴上说是“请教经验”,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屋里瞟,想看看这“先进典型”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
向飞昂念叨叨:“兴昌叔,您给说道说道,这沼气池,到底是个啥讲究?我们村也想搞,县里让先来您这儿取取经。”
王秀兰端着一盆刚洗好的黄瓜出来,放在桌上,听见这话便笑着接了茬:“这讲究啊,振儿那孩子倒是跟我们细说过几回。他说这叫科学发酵,最要紧的就是这池子得密封严实,那是为了养一种叫厌氧菌的东西,说是得没气儿的地方它们才欢实,才能产出气来烧火。再一个就是这填料,猪粪、水、还有那些秸秆烂叶子,不能瞎倒,得按个什么碳氮比来掺和,这样发酵出来的肥劲儿才大,火苗子才蓝。”
说到这,王秀兰脸上的自豪怎么也藏不住。
她现在走到哪儿,腰杆都挺得笔直。
谁见了她,不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秀兰婶子”?
谁不羡慕她有个好侄子,还有个在城里当了小组长,马上要娶老师当媳妇的好儿子?
林兴昌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来客。
他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跟黄书记都握过手,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
“政策好,主要还是d的政策好。”他把林振教他的话,学了个十足,“我们也就是跟着政策走,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这不,日子就有奔头了。”
就在林家村热火朝天准备迎接视察的时候。省委大院,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
主管工业的副省长方自强,正戴着老花镜,仔细看着一份从江临市紧急送上来的报告。
正是黄建军写的那份。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时而点头,时而用笔在上面画个圈。
站在他对面的王秘书,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跟了方省长这么多年,很少见他对一份来自县里的报告如此重视。
许久,方自强才放下报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这个报告,写得好啊!”他感慨道,“有理论,有实践,有数据,有前景。这个猪-沼-粮的生态循环模式,如果真能像报告里说的那样,在全省推广开来,那我们省的农业,可就要上一个大台阶了!”
他顿了顿,拿起报告,指着最后那段批注,问王秘书:“这个林振,又是这个林振。上次是拖拉机,这次是沼气。这个年轻人太厉害了。”
“对了。”方自强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告诉黄建军,让他做好准备。也告诉那个林振,让他也做好准备。这个年轻人,不能总窝在怀安县那个小地方。是金子,就该到更亮的地方去发光。”
王秘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明白了,方省长这是要亲自过问,亲自树立这个典型了。
而那个叫林振的年轻人,恐怕要一飞冲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