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过刚易折。这么高的硬度,韧性肯定低得吓人。”
“可惜了,炼出了一块废铁。”
“这根本没法做装甲,炮弹一震就碎成渣了。”
材料学有一个铁律:硬度和韧性是跷跷板的两端。硬度越高,韧性越差。这是物理规则,是上帝定的规矩。
硬度600的钢,韧性绝对是个位数的渣渣。
面对千夫所指,林振依旧面无表情。他走到那台用于测试韧性的夏比冲击试验机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组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是不是废铁,砸一锤子才知道。”
方卫国看着林振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心头莫名一跳。
难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
方卫国咬着牙,亲自夹起一根用同炉钢材做成的标准样条,放入了冲击机的卡槽里。
巨大的金属摆锤被拉升到了最高点。
这几十公斤的铁疙瘩砸下来,就算是实心的铁棍也得弯,如果是脆性大的材料,直接就会断成两截飞出去。
“躲远点!小心崩飞的碎片伤人!”方卫国大喊一声,疏散了人群。
所有人都退到了安全线外,甚至有人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这块奇迹硬度的钢材变成一地碎渣。
“放!”
方卫国狠狠地拉下了释放杆。
呼——
摆锤带着呼啸的风声,划出一道致命的圆弧,重重地砸向那根细细的样条。
所有人都预想听到一声清脆的“啪”的断裂声。
然而。
“哐!!!”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那声音不像是在砸金属,倒像是一锤子砸在了一块坚韧无比的老牛皮上!
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摆锤传导回来,整台数吨重的机器底座都在剧烈震颤,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
没有碎片横飞。
没有清脆断裂。
摆锤被高高弹起,又无力地落下。
全场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方卫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卡槽。
那根样条,还在那里。
它没有断。
它仅仅是弯曲了一个微小的、倔强的弧度。
报数员凑过去看仪表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声音抖得像筛糠:
“冲击功……1……145焦耳!”
“没有断裂!重复一遍!没有断裂!!!”
这一刻,方卫国觉得天旋地转。
硬度600。
韧性145。
这两个本该不共戴天的数据,此刻就像两个相亲相爱的兄弟,并肩站在了这份检测报告上。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这块钢,比玻璃还硬,却比弹簧钢还韧!
这意味着,几十年来困扰全球材料学界的双高悖论,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方卫国捧着那根微弯的样条,手抖得像帕金森。他摸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这不仅仅是一块钢。
这是龙国的脊梁!
这是无数科研人员做梦都不敢想的神迹!
“林师……”
这位年过半百、一向以严厉着称的老专家,突然转过身,对着年仅二十岁的林振,深深地弯下了腰。
“我方卫国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我服了!你是对的,书本……是错的!”
周围的研究员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疯狂地鼓掌。魏云梦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年轻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父亲,你看到了吗?他真的做到了。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自动分开一条道。
卢子真所长陪着那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老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种久居高位的威严,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他径直走到林振面前,没有看那份惊世骇俗的报告单,而是突然伸出手。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林振愣了一下,依言伸出了双手。
那是一双修长、稳定、指腹和虎口布满细微茧子的手。
老者托着林振的手,看了又看,回头对卢子真笑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台能搓出微米级精度的人肉机床?”
“是。”卢子真挺胸抬头,一脸骄傲。
“传言非虚啊。”老者感叹道,轻轻拍了拍林振的手背,“只有这样的手,配上那样疯魔的脑子,才能造出这块能崩碎机器的龙鳞。”
说着,老者解下了自己胸前口袋里别着的一支钢笔。
那是他最尊敬的人送的派克笔,跟了他十几年。
他郑重地将钢笔插进了林振那件沾满油污的工装上衣口袋里。
“小娃娃,记住我的话。”
老者的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如洪钟大吕: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好人要护在心口上。”
“这块钢,从今天起命名为龙鳞-1型,列为绝密!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军法从事!”
林振挺直腰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