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59 改坦克的肚子里,动静大得像是在天灵盖上敲锣。
那台 l 柴油发动机正像一头暴躁的老牛在咆哮,滚烫的热浪顺着底盘缝隙往上涌,混合着浓烈的机油味和那股子钻鼻孔的土腥味,呛得人嗓子眼发紧。
连长把眼眶死死贴在潜望镜的橡胶护圈上,那一圈黑橡胶已经被汗水浸得滑腻腻的。
视界里,几公里外的雪脊线上,几个灰白色的低矮轮廓正喷吐着黑烟,那正是amx-13。
那根长得过分的 75 毫米长管炮,此刻正像毒蛇吐信一样,阴恻恻地转动,最终死死咬住了这边的方位。
“连长!这新挂上去的铁板子到底顶不顶事?”驾驶员小刘的声音顺着喉震耳机传过来,带着明显的颤音,手里那根被盘得发亮的操纵杆上全是手汗。
连长猛地拽过通话器,大吼一声:“闭上你的鸟嘴!林工把命都铸在这钢板里了,那是咱们的护心镜!咱们要是怂了,那就别活着回去见江东父老!都给老子稳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退半步!”
话音未落,潜望镜视野猛地一晃。
远处那辆领头的 amx-13 炮口火光乍现。一团橘红色的膨胀气体瞬间撕裂了漫天风雪。
“操!两点钟方向!那是动真格的了!”
连长头皮瞬间发炸,这是百战老兵对死亡本能的嗅觉。
“右满舵!蛇形机动!别让他把弹道算死了!”
小刘一咬牙,腮帮子鼓起老高,一脚把油门踩进了油箱里,双手死命猛拉操纵杆。
“嘎吱吱——”
59 改那三十六吨重的钢铁身躯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履带疯狂卷起大片的冻土和雪泥,车身向右侧剧烈倾斜,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生硬地拽出了一个极限的战术摆尾。
但在绝对的速度面前,这种笨重的技巧显得有些苍白。
对面打出的是高速穿甲弹。
那种细长的弹芯初速极高,它压根不在乎你是不是在扭秧歌,它只认准了那块热源最集中的首上区域,那就是它的靶心。
那个代表死亡的黑点在视野中极速放大,仅仅眨眼功夫,就塞满了整个潜望镜。
“躲不开了!”
连长一把抓紧头顶的扶手,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成铁块,嘶吼破音:
“抗冲击——!!”
“哐——!!!”
一声巨响。
不像是在战场,倒像是身处一口巨大的铜钟内部,被人抡圆了在大锤狠敲了一下。
连长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一瞬间错位了,脑袋重重磕在潜望镜支架上,眼前全是金星乱冒。
整个车身被巨大的动能冲撞得向后猛地一顿,几吨重的履带甚至短暂地离了地,随后重重砸落,溅起两米高的泥浆。
完了。
这是连长脑子里唯一的念头。被那种穿甲弹正面硬顶,别说 59 改,就是一块实心铁锭也得被捅个对穿。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等待着那股灼热的金属射流把自己烧成灰烬。
一秒。
两秒。
没有高温。没有爆炸。甚至连那股预想中的焦糊味都没有钻进鼻腔。
只有发动机还在不知疲倦地“突突突”轰鸣,车体还在凭借惯性向前猛冲。
连长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确良的作训服完好无损,甚至连颗扣子都没掉。他猛地把脸贴回潜望镜,眼前的一幕让他下巴差点砸脚面上。
车体首上,那块墨青色的龙鳞装甲上,多了一道浅白色的划痕。
就像是被顽童用粉笔划了一道。
那枚本该把他们送进阎王殿的穿甲弹,竟然在接触装甲的瞬间,被那诡异的弧度和恐怖的硬度生生弹飞了!
几十米外的雪地上,一团火光炸开,那是被弹飞的弹芯在宣泄它无能的怒火。
“没穿……没穿!”
连长一巴掌拍在小刘的钢盔上,力气大得震手,眼泪鼻涕一起喷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狂喜的沙哑:“没穿!连层皮都没蹭破!林工没骗咱们!这特么是金刚不坏身!小刘,给老子冲!骑到他们脸上去!”
……
对面指挥车顶。
敌军少校手里精致的雪茄“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了雪窝子里,瞬间熄灭。
他举着望远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股子贵族式的傲慢笑容像是被速冻了一样,滑稽又扭曲。
“这不可能……”
他看着那辆应该变成燃烧火炬的 59 改,竟然还在像疯狗一样加速冲锋,除了装甲上冒了点青烟,连个零件都没掉。
“巧合!一定是跳弹角度的巧合!”
少校猛地抓起对讲机,原本优雅的腔调变成了气急败坏的尖叫:“所有车辆注意!别管侧翼了!全部给我集火那个带头的!我不信它是湿婆神做的!给我把它轰成渣!”
炮塔转动的嗡鸣声响彻雪原。
剩余的三辆 amx-13 同时调转炮口,黑洞洞的炮膛死死锁定了那辆正在狂飙的 59 改。
“砰!砰!砰!”
炮火连天。
数枚穿甲弹接踵而至,那种密度的打击,火光瞬间将那辆 59 改完全吞没。黑烟腾起十几米高,遮蔽了一切视线。
我方后方的阵地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参谋手一抖,心都揪成了团。
这种火力覆盖,就算是把两辆坦克叠在一起也得被打穿了。
北风呼啸,却吹不散那团浓稠的黑烟。
全场死寂,只有敌军少校粗重的呼吸声在无线电里回荡。
就在这一刻。
“嗡——!!”
一阵低沉有力、充满野性的引擎怒吼,蛮横地撕裂了烟幕。
在那片焦黑的弹坑中心,那辆 59 改坦克猛地冲破烟雾,履带碾碎了还在燃烧的弹托。
它身上的墨青色龙鳞装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光泽。除了多了几个如同麻子般的浅白色白点,以及大面积被火药熏黑的痕迹外,依旧完整如初。
那种哑光的质感,那种把所有光线都吞噬进去的墨色,此刻在敌军眼中,不再是落后的标志,而是来自地狱的幽灵战甲。
敌军无线电频道里瞬间炸开了锅,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见鬼!打不穿!真的打不穿!”
“这就是东方的巫术吗?那根本不是钢板!”
“距离三百米!它还在冲!它要撞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