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父皇。”朱常澍行礼。
“起来吧,用过早膳没有?”朱翊钧指了指下首的座位:“没吃就一起吃点。”
“谢父皇,儿臣用过了。”
朱翊钧点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等一碗粥喝完,接过宫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抬眼看向太子。
“昨夜去北镇抚司了?”
“是。”朱常澍恭敬答道,“儿臣想着此案关系重大,不敢假手于人,便亲自去审了那渔阳散人。”
“审出什么了?”
朱常澍略一沉吟,道:“那书生起初嘴硬,说是无人指使,只是自己为赚钱泄愤所作。但儿臣以为,此书内容敏感,影射朝政,若无人指使、无人支持,断不敢如此大胆。故而……用刑审问。”
他说得小心,一边说一边观察父皇的表情。
朱翊钧面色平静,只“嗯”了一声:“然后呢?他招了?”
朱常澍道:“经审讯,他还是拒不承认,今夜,儿臣还会再去。”
朱翊钧沉默片刻,忽然问:“太子,你觉得这书,写得如何?”实际上,朱翊钧对于昨夜的审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太子没有给他说实话。
这问题出乎意料。
朱常澍一愣,随即道:“满纸妖言,诽谤君父,动摇国本,罪不容诛!”
“朕问的是写得如何。”朱翊钧淡淡道,“文笔、叙事……写得如何?”
朱常澍更懵了,但还是老实答道:“文笔尚可,叙事也算流畅,只是内容大逆不道……”
“那就是写得不错了。”朱翊钧打断他:“一个落第书生,能写出这样的书,还能三日售出三千册,引得满城议论,这是个人才啊。”
朱常澍心头一紧。
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赞赏那书生?
“只可惜,”朱翊钧话锋一转:“心思用错了地方。若把这心思用在正途,能写些劝学向善的书,岂不是好?”
说着,朱翊钧顿了顿,看向太子:“你说呢?”
朱常澍忙道:“父皇圣明。此人确有才学,只是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朱翊钧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忽然笑了笑:“太子,你可知朕为何同意你督办此案?”
“儿臣……儿臣以为,是父皇信任儿臣,让儿臣历练。”
“这是一方面。”朱翊钧道:“另一方面,朕是想看看,你办事的能力,还有……分寸。”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太子:“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可以牵连无数人头落地小,就是一个书生胡言乱语。怎么处置,全看办案的人。”
朱常澍屏住呼吸。
“你昨夜用刑审问,是对的。锦衣卫诏狱,不用刑怎么审案?”
“但用刑之后,得到的口供,就要仔细甄别了。是真话,还是熬刑不过的胡话?是指认实情,还是胡乱攀咬?”
朱常澍听着自己老爹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些话,都是对自己说的。
好似心中的小九九,父皇都清楚。
他忽然想起父皇刚才说的“分寸”二字。
想明白这一点,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没有下定决心,刚刚开口的时候把话收着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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