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他声音紧绷,低头对着那伤痕轻轻吹着气,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与他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怒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扫向那群早已吓呆了的仆役,声音冰寒刺骨:
“到底是谁!伤了我家宁宁?给我滚出来!”
少年世子久居上位,此刻盛怒之下,那股迫人的气势吓得周围鸦雀无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管事妈妈更是面如土色,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周围的宾客也被惊动,纷纷围拢过来,窃窃私语。
“别人家的家事还去操心,真是不嫌麻烦。”
“不过没想到清远伯府竟如此上不得台面,纵容恶奴欺主,还伤了客卿小姐……”
“就是,这尤三小姐也太可怜了……”
姜雪宁见燕临眼瞳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生怕他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连忙用未受伤的手拉住他的衣袖,
低声道:
“燕临,我没事,别……”
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微弱力道,燕临汹涌的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那群战战兢兢的下人,一字一句道:
“今日看在宁宁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暂且作罢。若再有下次,我定拆了你这清远伯府!滚!”
那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姜雪宁这才松了口气,转向依旧瑟瑟发抖的尤芳吟,柔声道:“别怕,没事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便示意丫鬟帮忙扶着尤芳吟,向伯府安排给女眷休息的厢房走去。
燕临不放心地想跟上去,但是又想起了男子不便进女子厢房。
他就只好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月亮门后。
厢房内,姜雪宁让丫鬟打来清水,亲自拧了帕子,为尤芳吟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掌印,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手臂的淤青上。
尤芳吟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尊贵的小姐为自己忙前忙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受宠若惊与难以置信。
待姜雪宁为她处理好伤口,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
“噗通!”一声跪下,
声音哽咽:“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多谢小姐!”
姜雪宁连忙弯腰去扶她:“快起来,不必如此。”
尤芳吟却不肯起,仰起头,泪珠滚落,茫然又感激地问:“小姐……小姐为何要对芳吟这么好?芳吟身份如此低微……”
姜雪宁看着她纯挚而卑微的眼神,心中酸涩难言。
她用力将尤芳吟扶起,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值得被好好对待。”
“小姐……”尤芳吟泣不成声,只觉得眼前的小姐如同黑暗里照进来的一束光,温暖得让她想落泪。
姜雪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以后若再有人欺辱你,或者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姜府找我。我叫姜雪宁。”
尤芳吟重重地点头,将这个名字牢牢刻在心里,眼中充满了全然的信赖与感激。
姜雪宁出门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
方才尤芳吟感激的眼神还灼灼地烙在心上,让她既欣慰又隐隐作痛。
救她是真心的,可若说全无算计……
姜雪宁垂眸看着自己腕上那道红痕。
她心想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多一个肯以命相护的盟友,总比单打独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