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寺的银杏叶已落了大半,铺就一地金黄。
姜雪蕙在寺门外驻足片刻,深吸一口气,终是抬步迈入。
她今日特意系了那条绣着幽兰的手帕,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蕙字,是她昨夜特意做的标记。
沈玠已在寺内菩提树下等候多时,目光一直望着门口。
当那道清丽婉约的身影出现,尤其是瞥见那方随风微扬、暗示身份的手帕时,他眼中瞬间亮起惊艳的光彩,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便跟了上去。
姜雪蕙并未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紧随其后的、灼热的视线。
她步履从容,径直走向大雄宝殿,在佛前虔诚跪拜。
沈玠亦步亦趋,在她身旁的蒲团跪下。
檀香袅袅,钟声悠远,两人虽无多言,但空气中流淌的微妙情愫,已然昭示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休沐日,姜雪宁难得清闲,却并未在府中休息,而是带着棠儿穿梭于京城最繁华的街市。
“棠儿,将这盒酥香记的桂花酥糕仔细包好,殿下最爱这口。”
“还有那个,那个蝴蝶风筝,画得真精致,殿下见了定会欢喜。”
“这支狼毫笔看着也不错,殿下习字可用得上……”
她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报答沈芷衣往日对她的诸多照拂。
大包小包地拎进宫,见到沈芷衣,她便献宝似的展示:
“殿下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沈芷衣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又见姜雪宁额角微汗、眼眸亮晶晶的模样,心中暖融融的,拉着她的手笑道:
“宁宁,还是你最懂我,总惦记着我。”
姜雪宁借机撒娇,翘起嘴角:
“殿下,我可不是白讨好的哦!
我有个小请求……我想请我家长姐姜雪蕙入宫来做伴读,陪陪我,也正好让长姐帮衬一下我,可好?”
这对沈芷衣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当即爽快应下:
“这有何难?苏尚仪,即刻去姜府传本宫的话,请姜大小姐准备入宫伴读。”
行动之快,让姜雪宁都有些惊讶。
心满意足地从宫中回来,姜雪宁脚步轻快地穿过府中回廊,却在转角处,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遮。
他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套小巧的工具,专注地修复着一只看似有些年头的青瓷花瓶。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端正,带着一种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的沉静。
姜雪宁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
对于张遮,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份复杂难言的情愫。
前世,他是少数在她落魄时仍保持公正、甚至暗中给予过帮助的人。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一身正气,清冷孤直,是她那段混乱岁月中罕见的一点微光。
此刻看着他专注修物的模样,那份潜藏在心底的、带着些许仰慕与感激的涟漪,又不自觉地泛了起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张大人。”她轻声唤道。
张遮闻声抬头,见是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礼节性地微微颔首:
“姜二姑娘。”
“这花瓶……很是雅致,破损了实在可惜。”
姜雪宁找着话题,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
“是家母旧物,不慎摔裂,试着修补一二。”张遮语气平淡,并无多言。
两人便就着这修复技艺简单聊了几句。大多是姜雪宁问,张遮简答。
他话语不多,却句句在点,沉稳可靠。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摆弄碎片,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姜雪宁偶尔会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那点不该生出的、对这份清冷正直的妄想,如轻烟般缭绕又迅速被她压下。
她深知,此生怕是难与这般人物有更深交集了。
然而,她这片刻的驻足、偶尔流露的细微羞涩与欣赏,却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另一双眼睛里。
勇毅侯府内,燕临百无聊赖地摩挲着剑柄,对着窗外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