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三日后……通州……
这几个字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击溃她的理智。
她要去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见到他该说什么,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
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确认什么的慌乱,猛地推开还在喘息的棠儿,
鞋也顾不上换,穿着室内的软缎绣鞋便冲出了门去,
一头扎进了浓稠的夜色里。
“小姐!小姐您去哪儿啊!
披风!外面冷!”
棠儿的惊呼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夜风凛冽,吹在滚烫的脸颊上,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
她跑得急,肺叶如同被撕裂般疼痛,脑海中却混乱不堪。
见他做什么?质问他为何要走?
还是……哀求他留下?
她以什么身份?她又有什么立场?
种种顾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脚步,
让她在奔向勇毅侯府后门的路上,几次险些绊倒。
心跳如擂鼓,一半是因奔跑,一半是因那无法言说的、恐惧、愧疚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挂。
……
而此刻,勇毅侯府,燕临的书房内。
【宿主,姜小姐朝府里来了!
情绪波动非常剧烈!】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雀跃。
窗前,燕临负手而立的背影微微一僵,
随即,那紧绷的唇角自然地勾起一抹弧度,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以及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时的、沉稳的掌控感。
“果然来了。”
他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喜怒。
【宿主,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你白天在宫里演那一出‘忠君爱国、自请贬谪’的戏码,就是算准了她会来?】
系统啧啧称奇。
燕临转身,烛光映照着他半边脸庞,明,显得那张俊美的脸庞愈发深邃难测。
“通州苦寒,山高路远,归期未卜。
以她的性子,得知消息,定然坐立难安。”
他走到书案边,指尖地划过案角,那里曾被她不小心磕碰出一道浅痕,
“她心中有愧,更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
他需要这份在意,需要将她牢牢绑在身边。
京城已是龙潭虎穴,他绝不能将她独自留下,承受未知的风险。
更何况……系统那“亲密值”的任务,也需早日完成。
“只是,她此刻前来,心中必定挣扎万分,恐惧未必少于关切。”
燕临眸色转深,一丝算计的精光闪过,
“强硬带她走,只会适得其反,需得……让她自己‘心甘情愿’。”
【所以宿主你准备……?】
燕临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抬手,解开了发冠,任由几缕墨发垂落额前。
他又用力揉搓了几下眼眶,使之微微泛红,
随即走到门边,并未完全阖上门,留下了一道缝隙,
恰好能让匆忙赶来的人一眼窥见室内的他。
他背对着门,肩膀微微垮下,对着窗外那轮孤寂的冷月,
用一种混合着疲惫、沙哑,带着压抑的哽咽的语调,低声呓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悄然接近的人听清:
“宁宁……此去通州,关山万里,不知何日能归。
我……最放不下的,唯有你……”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留给门外之人消化这“真情流露”的时间。
……
姜雪宁气喘吁吁地赶到书房外,正欲抬手叩门,
却从那道未关严的门缝里,看到了燕临落寞孤寂的背影,听到了他那句如同叹息般的话语。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抬起的手凝固在半空。
他……他在想她?
那声音里的脆弱和依恋,与她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耀眼张扬、甚至后期偏执疯狂的燕临截然不同。
像是一根最柔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在她心头最酸软的地方,
让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瞬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所有的挣扎、顾虑,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燕临……”
听到声音,燕临猛地转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意外”和“慌乱”,
他迅速抬手,似乎想掩饰泛红的眼眶,强自镇定道:
“宁宁?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天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