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心中冷笑，沈琅的疑心果然重得很，
燕家军刚至通州，他派来查探的人就到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张遮。
“原来如此。”
她低声道，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她已经为人妻了，尽管这婚姻并非她所愿，但名分已定。
而张遮，他是一个好官，正直，清冷，与她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仅此而已。
可是……可是他那眼神……
姜雪宁的心跳莫名加速。
张遮看她的眼神，似乎与以往不同。
不再是那种纯粹的、带着距离感的公正，而是掺杂了太多她看不懂，却又隐隐觉得不安的东西。
那里面有关切，有欲言又止，
甚至有一种压抑的、深藏的不甘？
这个念头让姜雪宁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张遮怎么会对她……
“你，”
她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弄得有些心慌意乱，忍不住脱口而出，有些许慌乱，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遮被她问得一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眼底掠过一丝狼狈，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情绪覆盖。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几乎不像是他会有的试探：
“姜姑娘，你……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突兀而敏感。
姜雪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想用“很好”来搪塞。
她过得不好吗？
锦衣玉食，有人庇护，除了失去自由，燕临并未在物质上亏待她半分，甚至可以说是极尽宠爱。
可她过得好吗？被强行捆绑的婚姻，无处不在的掌控，前途未卜的惶恐……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锐利的审视，轻声应道：
“嗯，好啊。”
这回答轻飘飘的，没有半分重量。
张遮沉默了片刻，清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是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缓缓地说道：
“是吗？可下官看着……姜姑娘好像，并不太开心呢？”
这句话如同精准的箭矢，瞬间射中了姜雪宁心中最柔软、也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角落。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张遮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中。
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怜惜与不甘。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了她强装的笑脸下的勉强，看出了她眼底深处的迷茫与压抑。
而且，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他凭什么不甘？
他凭什么……好像早就……？
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让她心惊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张遮他……是不是早就喜欢她了？
在京城的时候？
在她还是姜家二小姐，尚未嫁与燕临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姜雪宁瞬间乱了方寸。
她一直以为，前世那点朦胧的好感与感激只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若他早有心意，那看着她被燕临以那种方式强娶而来，他心中该是何等滋味？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无法再面对张遮那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
“张大人多虑了。”
她匆匆说道，
“我很好。不劳大人挂心。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敢再看张遮一眼，带着棠儿，快步转身离去，将那道青色的、孤寂的身影留在了寒冷的街角。
张遮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火红的身影，紧握的拳头上，青筋微微凸起。
寒风吹起他官袍的衣角，更显身形萧索。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姜雪宁走的街巷尽头，突然尖叫，
“啊！救命啊！”
“姜姑娘！”张遮急匆匆赶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