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书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柳姨娘的血案和三皇子赤裸裸的挑衅,像一团浓重的乌云压在沈清颜心头。然而,比愤怒更深的,是那关于外祖林家灭门真相的寒意——若真涉及皇家秘辛,她的复仇之路将布满荆棘与深渊。
“他在逼我们自乱阵脚。”萧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尖敲击着那份带着血腥气的密报,眼神冷静得可怕,“留下令牌,是示威,也是试探。他想看看,我们掌握了多少,又会如何反应。”
沈清颜抬眸,眼中虽有余悸,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坚定:“那我们更不能让他如愿。柳姨娘这条线断了,但根源在江南,在林家老宅。那里,或许还留着当年的蛛丝马迹。”
萧绝凝视着她,看到她眼底不容动摇的决心,心中微动。他欣赏的,正是她这份于绝境中永不熄灭的韧性与锋芒。“江南……”他沉吟道,“本王正好有巡查盐务之职,三日后启程。你,可愿同行?”
这不是询问,而是邀约,是并肩面对风雨的承诺。沈清颜没有丝毫犹豫:“求之不得。”
三日后,一支规模不小的钦差仪仗离开了京城。 明面上,摄政王萧绝奉旨巡查江南盐税,肃清吏治。暗地里,真正的目标是查探十几年前那场震惊江南的林家灭门大火之谜。
马车内,沈清颜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绪难平。越接近江南,前世关于母亲偶尔流露出的哀伤与思念,关于那场她记忆模糊的大火的零星碎片,便愈发清晰起来。春桃则显得有些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萧绝并未与她同乘,大部分时间都在队伍前方或与其他官员商议事务,但每晚扎营,他总会亲自过来查看,确认她安然无恙。有时会带来一些江南特色的点心,有时只是隔着车门问一句“可还适应”,言语简洁,关怀却细致入微。
这日傍晚,队伍在驿馆安顿下来。萧绝难得空闲,与沈清颜在驿馆后院的凉亭中小坐。夕阳西下,将远处的稻田染成一片金黄,暖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拂面,暂时驱散了京城的肃杀。
“再过两日,便可抵达杭州。”萧绝将一碟精致的桂花糕推到她面前,“林家老宅就在西湖畔,虽已荒废多年,但地契还在你母亲名下,并未充公。”
沈清颜拈起一块糕点,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她低声道:“多谢王爷。”
“不必言谢。”萧绝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侧脸,语气平和,“此行凶险未知,跟紧本王。”
正说着,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在萧绝耳边低语几句。萧绝眉头微蹙,对沈清颜道:“杭州知府赵昆提前来了,就在前厅。此人……是二皇子旧部,虽未明确参与谋逆,但其人圆滑,需小心应对。”
人未至,麻烦已先上门。
杭州知府赵昆,是个面团团的中年人,见人三分笑,眼神却透着精明。 他带着丰盛的接风宴席而来,言辞极尽谄媚,对萧绝毕恭毕敬,对随行的沈清颜也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尊重。
“王爷一路辛苦!下官已在西湖边的‘望湖楼’备下薄宴,为王爷和……这位沈小姐接风洗尘。”赵昆笑容可掬,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清颜。
宴无好宴。沈清颜与萧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望湖楼雅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赵昆极力活跃气氛,不断敬酒,话语间却总是在试探萧绝此行的真实目的和沈清颜的身份。酒过三巡,他忽然拍手,笑道:“光饮酒实在乏味,下官特意请了杭州城最有名的说书先生,来讲一段本地奇闻轶事,为王爷助兴。”
不等萧绝表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者便抱着弦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便敲响醒木,开腔道:“今日小的不说前朝,不讲上古,单说这西湖边上,十多年前一桩旧案——便是那赫赫有名的江南林家,一夜之间,焚于大火之事!”
“啪!” 沈清颜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她猛地抬头,看向那说书人,心脏狂跳!
萧绝眸光一寒,手中酒杯重重一顿,整个雅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赵昆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透出一丝得意与阴冷,故作惊讶道:“哎呀,这……这说的莫非是沈小姐的外祖家?真是巧合,巧合啊!”
那说书人仿佛浑然不觉气氛诡异,继续绘声绘色道:“……都说那场大火起得蹊跷,雷雨之夜,火龙却凭空而起,封死了所有门窗!更奇的是,林家上下几十口,连同仆役,竟无一人逃出!坊间皆传,是林家掌握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惹来了……天火焚家啊!”
“天火?”萧绝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瞬间压过了说书人的声音,“本王看,是人火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