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天地间最浓重的一笔。当玄诚道长、林暮野和石翎三人相互搀扶着,踉跄地走出那片仿佛被诅咒的山谷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他们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玄诚道长道袍染血,暮野手中紧紧攥着那块已无光华的山神令,石翎则紧握着他那根已经出现裂纹的辟邪桃木钉。
山谷外的空气似乎都清新许多,但三人心头却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后怕与忧虑。
“道长,您的伤……”暮野看着玄诚道长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玄诚道长摆了摆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无妨,元气损耗过大,调息几日便好。只是……”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山谷入口,眼神凝重,“那地脉下的东西,比贫道预想的还要凶险百倍。山神令耗尽本源之力,也仅是暂时将其逼退,封印已然松动,如同在火药桶旁留下了一个火星。”
石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恨声道:“他娘的,那鬼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玩意儿?比那老妖婆难缠多了!”
“非是具体某物,”玄诚道长缓缓摇头,目光深远,“更像是一种积攒了无数岁月、凝聚了滔天怨念的集体意识,或者说……是这片土地某个古老时期被强行镇压的‘恶’。那妖婆不过是机缘巧合,或者说被人指引,找到了利用这‘恶’的方法。如今封印松动,这‘恶’虽未彻底脱困,但其气息已能些许外泄,长久以往,必生祸端。”
他的话让暮野和石翎的心更沉了。一个具体的老妪尚且让林家坳险些覆灭,如今面对的是一个无形无质、却更加庞大恐怖的“恶”,这该如何应对?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贫道需静养疗伤,并思索加固封印之法。暮野小友,你的山神令……”玄诚道长看向暮野手中那块黯淡的木牌,叹了口气,“灵性耗尽,近乎沉睡。能否恢复,何时恢复,皆是未知。在此期间,你需更加勤修《源灵诀》,自身强大,方是根本。”
暮野用力点头,将冰冷无光的山神令贴身收好。失去了这最大的倚仗,他感到一阵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紧迫感。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
回到林家坳时,天光已亮。村民们看到三人狼狈归来,尤其是玄诚道长明显受了伤,纷纷围上来询问。玄诚道长只是简单告知山谷邪气已被暂时压制,但需从长计议,让大家稍安勿躁,便匆匆回了石翎的木屋闭关疗伤。
暮野和石翎则被林承宗等人拉住,细问详情。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透露封印松动和那恐怖“恶”念的真相,只说是净化过程中遇到了残余邪气的反扑,道长因此受伤,但大局已定。他们不想引起更大的恐慌。
然而,有些变化,是掩盖不住的。
就在当天下午,村子里开始出现一些怪事。
先是村东头的李老栓家的鸡窝,一夜之间死了七八只鸡,不是被咬死的,而是浑身精血仿佛被抽干,变成了干瘪的尸骸,死状诡异。紧接着,负责巡夜的几个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在后山靠近山谷方向的山林里,看到了飘忽的鬼火,还有若有若无的哭声。
起初,大家只当是巧合或是看花了眼。但很快,更令人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村里几个身体本就虚弱、或者之前被邪气侵蚀较深的老人和孩童,开始出现梦魇、呓语的症状。他们白天精神萎靡,晚上则惊叫连连,说梦到有黑影掐他们的脖子,有冰冷的手摸他们的脸。郎中的安神药收效甚微。
一种无形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再次悄然笼罩了林家坳。刚刚恢复的平静被打破,人心又开始惶惶不安。
“是不是……那东西没除干净?”
“我就说嘛,那么邪门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搞定……”
“道长都受伤了,会不会……”
流言蜚语在私下里传播,村民看向暮野和石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感激依旧在,但怀疑和不安同样在滋生。甚至有人开始抱怨,如果不是暮野当初去招惹那老妪,或许村子就不会接连遭遇这些祸事。
这些话语传到暮野耳中,他只能沉默以对。他理解村民的恐惧,但心中的压力却与日俱增。他知道,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可能才刚刚开始。而他现在,却失去了最强的助力。
玄诚道长闭关不出,暮野除了每日刻苦修炼《源灵诀》,便是帮着石翎加强村子的巡逻和防卫。他尝试过再次沟通山神令,但都石沉大海,那块木牌仿佛真的死去了。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身实力的提升,将所有的焦虑和压力,都转化为修炼的动力。
这天夜里,轮到暮野和石翎的一组人巡夜。月色昏暗,山林寂静得可怕。当他们巡逻到村子边缘,靠近后山方向时,突然,走在前面的一个年轻村民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声音颤抖:
“那……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