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林家坳,万籁俱寂,却又暗流汹涌。村中仅存的几点灯火,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摇曳,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几根稻草。后山方向传来的低语哭泣声,今夜格外清晰,仿佛无数冤魂就徘徊在村口,带着冰冷的恶意窥探着这片即将沉沦的土地。
暮野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村后的山林。他避开了平日放牛常走的山路,根据玄诚道长标注的简易地图,选择了一条更为陡峭隐秘的小径,直插后山深处。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反而让林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源灵诀》在体内缓缓运转,不仅恢复着内力,更提升着他五感的敏锐度。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踩在落叶上的细微声响,能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某种硫磺腥气的邪异味道,更能感觉到周围温度在明显下降,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怪异,许多树木的枝干扭曲虬结,形如鬼爪。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现象:颜色暗红的苔藓,冒着细微气泡的黑色水洼,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动物干瘪的尸体,与村里死去的鸡羊如出一辙。
暮野的心弦紧绷着,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邪气侵蚀的核心区域。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玄诚道长给的辟邪符箓捏在手中,同时默默运转《纯阳凝火诀》,让那一丝微弱的纯阳之气在经脉中流动,驱散试图侵入体内的寒意。
根据地图和牌位信息的指引,龙脉节点应该位于一处名为“隐龙涧”的峡谷深处。那地方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猎户也极少涉足,传说有去无回。
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地势陡然下降,一条幽深险峻的峡谷出现在眼前。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长满了滑腻的深色藤蔓,谷中雾气弥漫,那雾气并非白色,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灰黑,即使以暮野的目力,也只能看清前方数丈的距离。谷口的风声呜咽,听起来竟与村中听到的低语哭泣有几分相似。
“隐龙涧……就是这里了。”暮野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调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谷口弥漫的邪气浓度,远超外面,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玄诚道长提醒的“幻象陷阱”不得不防。暮野没有贸然进入,而是捡起一块石子,运足内力,朝着谷内雾气深处掷去。
石子破空而去,但飞入雾气后,却没有传来预期的落地声,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悄无声息。
暮野瞳孔微缩,这雾气有古怪!他又尝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任何投入雾气中的物体,都会瞬间失去联系。
不能硬闯。暮野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谷口的地形和雾气流动的规律。他发现,虽然大部分区域都被浓雾笼罩,但在峡谷左侧靠近崖壁的一小片区域,雾气似乎相对稀薄一些,而且那里的邪气波动也略有不同,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邪气格格不入的灵气残留。
“是了,龙脉节点即便被侵蚀,其本身蕴含的天地灵气也不可能完全泯灭。那里或许是一条生路!”暮野心中一动,决定从那个方向尝试。
他小心翼翼地向左侧崖壁靠拢,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精神高度集中,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幻象。果然,当他靠近那片区域时,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扭曲。原本的崖壁似乎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脚下的地面仿佛化作蠕动的血肉,耳边响起了各种诱惑和恐吓的声音,有地主家小姐呼唤他回去的柔媚嗓音,有石翎大哥遇险的惨叫,更有无数怨魂的凄厉哀嚎……
“紧守心神,一切都是虚妄!”暮野牢记玄诚道长的告诫,猛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他不再依赖眼睛和耳朵,而是完全凭借对那丝微弱灵气的感应,以及自身纯阳内力对邪气的本能排斥,一步步向前摸索。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他却走得汗流浃背,内力消耗速度惊人。好几次,他几乎被逼真的幻象所迷惑,险些踏错一步,坠入万丈深渊(幻象所示),全靠掌心那缕纯阳之火在危急关头自发闪烁,灼烧邪念,才将他拉回现实。
终于,他突破了最外围的幻象迷雾,踏入了一片相对清晰的地带。这里位于峡谷内侧的一处凹陷平台,面积不大,脚下是坚实的岩石,背后的崖壁挡住了大部分雾气。平台中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口仅容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而那丝微弱的灵气,正是从这石洞中散发出来的。
“龙脉节点,就在这里面吗?”暮野凝视着幽深的洞口,能感觉到洞内传来的邪气更加精纯和庞大,但同时也更清晰地感知到,在那邪气的核心深处,有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的温润灵光!
那一定就是“青冥镇邪玉”!
希望就在眼前,但暮野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玄诚道长再三警告的“守灵”,即将出现!他非林氏血脉,无玉契信物,如何面对这封印的守护者?
他站在洞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将全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纯阳内力蓄势待发,同时,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或戒备的姿态,而是缓缓地、庄重地向着洞口,向着那深处的灵光,躬身行了一礼。
这不是普通的礼节,而是蕴含了他对那位古代大能的敬意,对林家先祖世代守护的感激,以及他自己誓要守护林家坳的坚定信念!他将自己的“守护”意志,毫无保留地通过这一礼传达出去。
礼毕,他直起身,目光清澈而坚定,朗声道:“后世末学林暮野,为解救林家坳数百生灵,冒昧前来,求借青冥镇邪玉一用,加固封印,抵御邪秽!绝无亵渎之意,苍天可鉴!”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平台上回荡,传入幽深的洞中。
起初,洞内毫无反应,只有更浓郁的邪气如同触手般向外蔓延,试图侵蚀他。暮野运转内力抵抗,掌心金芒隐现,将靠近的邪气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