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望北坡的临时据点被迅速而无声地舍弃,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他们去向的痕迹。凌清霄与朱衍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率先离开,他们将分别前往黑风涧与葬魂谷方向,一方面侦查,另一方面也是要制造足够的动静,吸引幽冥殿主力的注意力,为林暮野这支小队创造相对安全的条件。
林暮野、玄诚道长,以及两位被指派协助的巡山客队员——一个沉默寡言、擅长追踪与隐匿的汉子,名叫石锋;另一个则是眼神灵动、对草药和毒物颇有研究的年轻人,名叫荆芥——四人小队,借着黯淡的星月微光,朝着东南方向的落星泽悄然进发。
铁柱、阿旺、苏宛白以及云胤真人,则按照计划,由另外几名巡山客护送,前往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备用据点等待消息。分别时,苏宛白紧紧握了握林暮野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万事小心”,铁柱和阿旺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云胤真人则递给他一个小巧的玉瓶,里面是几颗能快速恢复气力的“回元丹”,以备不时之需。
队伍一分为三,如同投入巨大棋盘的不同棋子,各自朝着未知的命运迈进。
前往落星泽的路途并不好走。越是靠近东南方向,空气中的湿气就越发浓重,植被也变得更加茂密和怪异,许多树木的枝干扭曲,叶片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绿色,地表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烂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嗤的声响,偶尔还会惊起一些色彩斑斓、形貌古怪的毒虫。
石锋在前方引路,他脚步轻盈,对山林极其熟悉,总能找到相对好走且隐蔽的路径。荆芥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植物和虫豸,不时低声提醒众人避开某些带有剧毒或致幻效果的菌类和雾气。
林暮野能清晰地感觉到,越往深处,地脉的紊乱感就越发明显,那股源自栖霞山深处的邪气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扩散开来,侵蚀着这片土地。他怀中的墨羽时而微微发烫,传递着警示,时而又变得冰凉,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前面就是落星泽的外围了。”石锋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岩后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道。
众人伏低身体,透过岩石的缝隙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地势陡然下沉,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广阔沼泽。灰黑色的泥浆咕嘟着浑浊的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样味道。稀薄的、带着颜色的瘴气如同轻纱般在沼泽上空飘荡,遮蔽了视线。水洼之间,生长着高大的、形态狰狞的枯树,枝杈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整个沼泽死寂一片,听不到鸟鸣虫嘶,唯有那泥浆偶尔冒泡的咕嘟声,更添几分诡异。
“好重的死气与瘴毒。”玄诚道长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几张清心辟瘴的符箓分给众人,“含在舌下,可抵一时。”
林暮野接过符箓,却没有立刻使用,他凝神感知着沼泽深处。墨羽传来清晰的悸动,指向沼泽中心偏西的方向,那里似乎有某种异常的能量源在隐隐波动,与周围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有发现吗?”荆芥小声问道,他也在仔细观察着沼泽边缘的植被,“这些芦苇和苔藓的颜色不对,像是被某种力量污染了。”
“中心区域有异常。”林暮野指向墨羽感应的方向,“我们需要靠近一些查看,但不能深入沼泽。”
石锋观察了一下地形,指向左侧一片地势稍高、生长着茂密芦苇丛的区域:“从那边绕过去,有一处隆起的土丘,视野应该更好,但也更靠近沼泽,风险更大。”
“就去那里。”林暮野果断决定。停留在外围根本无法获取有价值的信息。
四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沼泽边缘移动,尽量利用芦苇和乱石隐藏身形。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有时甚至会陷下去半只脚,需要费力才能拔出。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也越来越浓,即使含着辟瘴符,也让人感到一阵阵头晕恶心。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那处土丘时,异变突生!
“咕噜噜……”
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水洼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浑浊的泥浆中,猛地探出数条碗口粗细、布满粘液和暗色斑点的触手状物体,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最前面的石锋卷去!
那触手顶端裂开,露出密密麻麻、如同锉刀般的惨白牙齿,散发出浓郁的腥臭!
“小心!”林暮野低喝一声,反应极快,身形前冲的同时,一记手刀带着凌厉的劲风劈向最近的一条触手!
“噗嗤!”
触手应声而断,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溅而出,落在旁边的芦苇上,立刻冒起嗤嗤白烟,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石锋也反应迅速,腰间的短刀出鞘,寒光一闪,斩断了另一条触手。荆芥则迅速撒出一把赤红色的粉末,那粉末触及触手,立刻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烧得触手吱吱作响,迅速缩回泥浆中。
玄诚道长拂尘一挥,一道清光扫过,将另外几条试图缠绕的触手逼退。
然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水洼的翻腾更加剧烈,更多的触手从泥浆中伸出,仿佛水下隐藏着一头庞然大物。与此同时,周围其他几处水洼也相继翻腾起来,类似的触手怪物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沼泽毒蛭!被邪气污染异化了!不能缠斗,快退!”荆芥急声喊道,认出这种难缠的生物。
四人边战边退,这些变异毒蛭力大无穷,触手再生能力极强,而且喷吐的粘液和散发的气体都带有剧毒和麻痹效果,极为难缠。更麻烦的是,这边的动静似乎惊动了沼泽更深处的存在,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隐隐传来。
“上土丘!”林暮野当机立断,必须尽快脱离这片区域,获得视野。
四人施展身法,强行冲破了几条触手的阻拦,终于冲上了那片隆起的土丘。
土丘面积不大,但视野确实开阔了许多。站在丘顶,可以勉强望见沼泽中心区域的景象。只见在远处一片相对干燥的、类似岛屿般的高地上,隐约矗立着一些残破的石质建筑轮廓,似乎是一座古老的祭坛遗址。而就在那祭坛周围,缭绕着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红色邪气,邪气之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在蠕动、跪拜,一种低沉而诡异的吟诵声顺着风隐隐传来!
“幽冥殿!他们果然在这里!”玄诚道长脸色剧变,“看那邪气的规模和祭坛的样式,他们正在进行的仪式规模不小!”
林暮野心脏猛地一沉。朱衍的卦象应验了,落星泽果然是幽冥殿的一个重要据点!看那祭坛的规模和邪气的浓度,这里进行的仪式,恐怕比预想的还要可怕!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墨羽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不好!被发现了!”石锋低吼一声,指向祭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