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黑水城的喧嚣与混乱悄然吞噬,只余下零星的火光与隐约的哭喊,如同这座古城沉重的喘息。林暮野与苏宛白借着残垣断壁与深巷阴影的掩护,身形如鬼魅般穿行,迅速远离了依旧弥漫着悲伤与混乱气息的张府。
林暮野的脸色依旧苍白,手臂上的伤口虽经守墨之力初步封住,不再流血,但那被幽影破魂爪侵蚀的阴寒痛楚仍丝丝缕缕地钻心。苏宛白紧紧搀扶着他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始终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微弱的净灵气息如同最轻柔的纱布,覆盖在他的伤口周围,持续净化着残留的魔气,缓解着他的痛苦。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连续高强度的催动净灵本源,让她也倍感疲惫。
“暮野,你的伤……”苏宛白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无妨,守墨之力正在化解,只是需要些时间。”林暮野摇摇头,声音虽有些虚弱,却异常沉稳,“先与铁柱和道长会合要紧。”
两人按照事先约定的备用联络方式,向着城东一处废弃的城隍庙潜行。那里香火早断,荒草丛生,平日里人迹罕至,是暂时藏身的理想地点。
沿途,他们看到了骚乱留下的痕迹。漕帮总舵方向依旧有浓烟升起,火光小了许多,但哭喊和救火的声音不绝于耳。街道上不时有持刀挎枪的兵丁或漕帮弟子匆匆跑过,神色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不安。显然,铁柱和玄诚道长制造的混乱,效果显着,彻底搅乱了幽冥殿在黑水城的布局,也成功吸引了官府的注意力,为他们从张府脱身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废弃的城隍庙。庙宇破败,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狰狞。
刚踏入庙门,一道雄壮的身影便从阴影中闪出,正是铁柱。他此刻也换下了一身染血的漕帮杂役号褂,穿着寻常的粗布衣服,身上带着几处擦伤和淤青,眼神却炯炯有神,透着兴奋与后怕。
“林大哥!苏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铁柱压低声音,难掩激动,“俺和道长差点把那漕帮总舵的库房给点了!好家伙,那动静,半个城都能听见!”
话音刚落,玄诚道长也从一根倾倒的梁柱后转出,他道袍下摆沾了些灰烬,拂尘也显得有些凌乱,但神色依旧从容,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林小友,苏姑娘,看情形,你们那边也得手了?”玄诚道长目光扫过林暮野苍白的脸色和苏宛白的疲惫,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林暮野点点头,在苏宛白的搀扶下靠着一根还算完整的柱子坐下,简短地将张府之行的经过,尤其是与黑袍老者交手、最终回收“执念”碎片的过程说了一遍。
当听到林暮野以弱胜强,硬撼幽冥殿高手并将其重创时,铁柱瞪大了眼睛,满脸敬佩:“林大哥,你真厉害!那老鬼听起来就不好惹!”
玄诚道长则是抚须沉吟:“‘执念’碎片……竟是如此形态,依附于人心最脆弱之处,放大其欲念……幽冥殿以此物布局,当真是歹毒无比。林小友能将其梳理、回收,而非强行剥离,避免了那女娃魂飞魄散,已是莫大功德。只是……经此一役,幽冥殿必然警觉,我等行踪恐已暴露,接下来需万分小心。”
“道长所言极是。”林暮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守墨之力,以及掌心墨羽火种中新增的那份关于“执念”的感悟与力量,“黑水城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俺听林大哥的!”铁柱立刻表态,“咱们接下来去哪?”
林暮野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着墨羽火种的指引。融合了“贪婪”、“恐惧”、“执念”三块碎片后,火种的光芒更加凝实,那无形的感应触须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覆盖的范围更广。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投向东南方向。
“感应比之前清晰了很多,下一块碎片……在那个方向。具体位置还很模糊,但大致方位没错。”
“东南方……”玄诚道长若有所思,“那是通往江南腹地的方向,水系纵横,城镇密集,比这北地边城要繁华得多,但也意味着势力更加错综复杂。”
“再复杂,也得去。”林暮野语气坚定,“钥匙碎片必须集齐,绝不能让幽冥殿得逞。”
苏宛白轻轻握住林暮野未受伤的手,柔声道:“我们一起去。”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铁柱也用力点头:“对!俺这条命是林大哥救的,俺就跟定你了!”
玄诚道长微微一笑:“贫道既然应了这因果,自当有始有终。”
短暂的休整与商议后,四人决定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动身离开黑水城。夜间城门虽闭,但对于身怀异术的他们来说,总有办法悄然离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际,林暮野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到庙外远处传来的一丝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和虫鸣的异响。
“有人!”他低喝一声,瞬间警醒,示意众人噤声,隐匿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