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白指尖轻触冰凉的琴弦,她微微阖目,将周遭的喧嚣与潜在的危机暂且屏蔽。心中默念《月下霓裳》的曲韵,一股源自净灵体的清灵之气自然流转,融入指尖。当她再次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空明,仿佛映照着月下云霓。
“铮——”
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如清泉滴落玉石,瞬间抓住了全场宾客的耳朵。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抚平了场内的躁动与私语。
紧接着,曲调徐徐展开,宛若月华初升,清辉漫洒。旋律空灵悠远,带着一丝亘古的寂寥,又蕴含着云霞渐染的瑰丽前奏。苏宛白全神贯注,十指在琴弦上翻飞跳跃,时缓时急。缓时,如云卷云舒,意蕴绵长;急时,如霓裳飘转,令人目不暇接。她不仅完美还原了《月下霓裳》残谱的骨架,更以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敏锐感知,为其注入了灵魂,使得这首古曲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仙音渺渺,不似凡间曲。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宾客们,渐渐坐直了身体,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就连高台珠帘之后的云想衣,原本慵懒倚靠的身姿也不知不觉间挺直,美目透过帘幕缝隙,紧紧锁定在那个抚琴的蒙面女子身上。
林暮野站在苏宛白身侧,看似在为同伴护持,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敏锐地捕捉到几道隐藏在人群中的气息,在琴音响起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是心神被音乐所引动的迹象。其中两道气息,阴冷依旧,却似乎也凝滞了一瞬。幽冥殿的人,也在聆听。
琴音渐入高潮,仿佛描绘出仙子身着霓裳,在月下广庭翩翩起舞的景象,羽衣飘飞,步态生莲,光华四射,令人心驰神往。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乐音之中,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场绝世的舞蹈。
就在琴音即将攀至顶峰,众人如痴如醉之际,林暮野深吸一口气,朗声吟诵,他的声音清越而沉稳,恰到好处地融入了音乐的间隙,如同为这仙音配上了注脚:
“月魄凝霜冷画栋,云梭织就七彩绒。
风回雪舞鸾镜里,露泣珠抛鲛人宫。
一阕霓裳惊鸿影,三千尘缘转瞬空。
莫问仙踪何处觅,此心长在玉壶中。”
这八句诗,并非一味追求辞藻华丽,前四句意象瑰丽,贴合霓裳舞姿,后四句却笔锋一转,由舞及人,由形入神,透露出一种繁华背后的寂寥与坚守,尤其是最后一句“此心长在玉壶中”,化用古诗,既暗合了舞者(或歌者)内心的冰清玉洁,又隐隐指向了他们此行不为外物所动、坚守本心的目的。
诗成,琴音恰好在一个清越悠长的泛音中收束,余韵袅袅,回荡在寂静的百花阁内,久久不散。
全场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赞叹!
“妙!妙啊!此曲只应天上有!”
“这诗词,意境高远,直抒胸臆,与方才仙乐相得益彰!”
“此二人是何来历?竟有如此才情!”
珠帘之后,云想衣缓缓站起身。她轻轻拨开帘幕,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的目光先是在苏宛白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随后又转向林暮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惊讶,有玩味,似乎还有一丝……了然的深意。
“好一曲《月下霓裳》,好一首‘此心长在玉壶中’。”云想衣的声音依旧柔媚,却多了几分郑重,“二位才情,想衣佩服。不知可否请二位移步内厅,容想衣当面请教?”
成了!林暮野心中一定,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云姑娘谬赞,恭敬不如从命。”
在众多羡慕、嫉妒、好奇的目光中,林暮野与苏宛白跟随云想衣的侍女,穿过喧闹的大厅,走向后方更为幽静的内院。在经过几个拐角时,林暮野凭借超凡的感知和“须弥”碎片的微弱共鸣,清晰地察觉到那两股阴冷的气息试图靠近,却被百花阁内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悄然阻挡、隔开。显然,百花阁自身的力量,在此时无形中为他们提供了暂时的庇护,或者说,云想衣并不希望他们在此刻受到打扰。
内厅陈设雅致,焚着淡淡的檀香,与外面的奢靡判若两地。
屏退左右后,云想衣亲自为二人斟茶,她目光流转,最终落在苏宛白身上:“妹妹方才所奏之曲,根基源于古谱,却注入了全新的灵韵,清澈空灵,非心思纯净、感悟天地者不能为。不知妹妹师从何人?”
苏宛白微微欠身,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应对:“家学渊源,略通音律,让姐姐见笑了。适才听闻姐姐为霓裳舞寻觅新意,冒昧献丑,只盼能不负此舞神韵。”
云想衣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妹妹过谦了。此曲此词,堪称绝配,解了想衣多日烦忧。”她又看向林暮野,“公子诗才敏捷,尤其末句‘此心长在玉壶中’,似有所指,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