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暮野背负着昏迷的铁柱,与苏宛白、玄诚道长二人,如同惊弓之鸟,在杭州城南错综复杂的街巷中急速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听八方,生怕黑暗中再冲出幽冥殿的伏兵。铁柱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但失血过多,气息微弱,身体在林暮野背上不时因颠簸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每一次闷哼都像重锤敲击在其余三人的心上。
“坚持住,铁柱大哥,就快到了。”林暮野低声说着,既是安慰同伴,也是坚定自己的信念。他的后背已被铁柱的鲜血浸湿,黏腻而温热,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玄诚道长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手持拂尘,时刻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苏宛白则紧抿着唇,一手虚扶着林暮野,另一只手扣着几张“灵犀符”,纯净的净灵之气弥散在周围,形成一道微弱的感知屏障,任何带有恶意的能量靠近,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按照梅夫人提供的线索,他们终于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找到了位于城南胭脂巷深处的“藕香居”。这是一座看似普通的临水小院,白墙黛瓦,门庭低调,院墙内探出几支枯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林暮野没有贸然叩门,而是按照约定,在门楣左侧第三块砖石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七下。
片刻沉寂后,院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条缝隙,一名眼神精悍、作仆役打扮的老者探出头来,目光如电般扫过四人,尤其在重伤的铁柱和林暮野染血的背上停留一瞬。
“藕断丝连。”老者低声道,说出暗号上半句。
“香远益清。”林暮野立刻接上下半句,这是梅夫人告知的对接暗号。
老者神色稍缓,侧身让开:“快进来。”
四人迅速闪身入院,老者立刻将门关好。院内比想象中宽敞,陈设雅致,有假山池塘,虽值冬季,仍能想象春夏时的景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莲藕清香,与院名倒是相得益彰。
“跟我来,厢房已备好。”老者并不多言,引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房内床铺整洁,热水、纱布、金疮药等物一应俱全,显然早有准备。
林暮野小心翼翼地将铁柱平放在床榻上。玄诚道长立刻上前,仔细检查伤势,眉头紧锁:“伤口太深,失血过多,邪寒内力侵入经脉,情况不妙。需立刻行针用药,拔除寒毒,固本培元。”
“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林暮野沉声道。
玄诚道长报出几味药材名,那引路的老者——自称藕伯——默默记下,点头道:“库房里有,老朽这就去取。”说罢转身离去,步履沉稳,显然也非寻常仆役。
玄诚道长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凝神静气,开始为铁柱施针。苏宛白则打来热水,细心擦拭铁柱身上的血污。林暮野站在一旁,看着铁柱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幽泉虽已伏诛,但这份仇恨与伤痛,已深深烙印。
不多时,藕伯取来药材。玄诚道长亲自调配内服外敷之药,苏宛白在一旁协助。林暮野则与藕伯来到外间。
“多谢藕伯援手。”林暮野拱手道谢。
藕伯摆摆手,声音沙哑:“梅夫人吩咐,自当尽力。几位在此安心住下,外面的事情,老朽会留意。这藕香居虽不敢说固若金汤,但等闲之辈,也休想轻易窥探。”他话语平淡,却自有一股自信。
林暮野心中稍安,看来梅夫人安排的这处据点,确实可靠。他沉吟片刻,问道:“藕伯,近日杭州城内,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尤其是关于百花阁花魁大赛,或者……一些来历不明的爆炸物传闻?”
藕伯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百花阁花魁大赛,乃是杭州盛事,关注者众,明里暗里的势力都在活动,不算稀奇。至于爆炸物……”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老朽确实听到一些风声,官府似乎也接到密报,加强了西湖沿岸几处的巡逻,但并未声张,怕引起恐慌。另外,昨夜至今晨,城西货栈区那边,似乎有些异动,有官差模样的人去过,但很快又离开了,具体情形不明。”
货栈区?林暮野心中一动,那正是“影煞”可能藏匿火雷的指挥枢纽所在。官差去过又离开,是“影煞”手段高明瞒过去了?还是另有隐情?
“多谢藕伯告知。”林暮野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回到厢房,玄诚道长已施针完毕,铁柱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一丝,呼吸也平稳了些,但仍昏迷不醒。玄诚道长抹了把额头的汗,神色疲惫:“针药已下,能否挺过,就看他自己了。至少需要静养三五日,期间绝不能动用内力,否则经脉受损,神仙难救。”
三五日?林暮野心中一沉。花魁大赛就在明晚!铁柱是无法参战了,他们不仅失去一个重要战力,还需要分心保护他。
“我们必须调整计划。”林暮野看着苏宛白和玄诚道长,眼神凝重,“铁柱大哥需要人守护。道长,您消耗颇大,也需要调息。明日,就由我和宛白前往百花阁。”
“不可!”玄诚道长立刻反对,“对方势力庞大,高手如云,你二人前去,太过危险!贫道虽消耗些元气,但尚有一战之力,符箓也还剩余一些。”
苏宛白也急切道:“暮野,我虽武功不高,但也能从旁协助,绝不能让你独自涉险!”
林暮野摇摇头,语气坚决却冷静:“并非逞强。我们人手不足是事实,若都集中在百花阁,反而可能被一网打尽,而且铁柱大哥这里也需要人守护。我的意思是,明日的行动,重心不在强攻,而在智取和干扰。”
他摊开杭州地图,指着上面苏宛白标注的几个火雷点:“‘影煞’的计划是同时引爆,制造最大混乱。我们要做的,就是破坏这种‘同时性’。”
“如何破坏?”苏宛白问道。
“分头行动,提前出发!”林暮野眼中闪烁着谋略的光芒,“大赛开始前,我会设法潜入货栈,找到他们的指挥中心,尽可能破坏其通讯或引爆装置。同时,宛白,你携带剩余的‘灵犀符’和‘禁断符’,前往这几处火雷点附近。不需要你拆除它们,那太危险。你只需在关键时刻,用‘禁断符’干扰最近的一处火雷,或者用‘灵犀符’向我和道长示警其精确位置。只要有一处火雷未能按时引爆,或者引爆时间错乱,他们的计划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也能为官府和民众的反应争取时间!”
“而道长,”林暮野看向玄诚道长,“您坐镇藕香居,一方面守护铁柱大哥,另一方面,您法力高深,若能恢复部分元气,或许可以远程催动符箓,或者在关键时刻,以道术支援我们其中一方。您是我们的后盾和变数。”
玄诚道长捋须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林小友思虑周详,此策虽险,却也是目前唯一可行之法。分化瓦解,扰乱其部署,确比正面硬撼更为明智。贫道应下,定当护得铁柱小友周全,并尽力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