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双眼,摒弃外界干扰,将心神完全沉入体内。他不再去压制那股外来的怒意,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感受那愤怒背后所代表的——对不公的反抗、对压迫的憎恨、对守护之物的执着……
他引导着“喜悦”铃铛的力量,回忆起与同伴并肩作战、一次次化险为夷的欣慰;他引动“哀伤”铃铛的韵律,体味着失去与牺牲带来的痛苦与铭记。
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心间交织、碰撞、融合。他并非要消弭愤怒,而是试图将其纳入一个更宏大、更复杂的情绪体系之中,让“愤怒”成为其中一部分,而非全部。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愤怒”吞噬,心神俱丧。林暮野额角青筋暴起,汗珠刚渗出就被冻结成冰,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苏宛白和玄诚道长紧张地守护在他身边,密切关注着幽冥殿与冰晶守卫的战斗,也提防着林暮野出现意外。
门口的激战已进入白热化。一名幽冥殿高手不慎被冰晶巨斧扫中,半个肩膀几乎被砸碎,惨叫着败下阵来,失去战力。只剩下那头目独斗四尊守卫,虽仗着身法灵活和功力深厚勉强支撑,但也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那头目咬牙坚持,准备动用某种两败俱伤的秘密时——
盘坐中的林暮野,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含着风暴的力量。他怀中,“喜悦”与“哀伤”铃铛同时发出微光,与那神庙深处的“愤怒”铃铛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他缓缓抬起手,并未指向铃铛,而是虚按向那四尊正在疯狂攻击的冰晶守卫,口中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调和之力:
“安息。”
奇迹发生了!
那四尊狂暴的冰晶守卫,动作猛然一滞!它们眼中燃烧的赤红火焰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那纯粹的、被“愤怒”支配的意志,似乎受到了另外两种截然不同情绪的干扰与浸润。
一尊守卫举起的巨斧停滞在半空,另一尊刺出的长矛微微颤抖……它们那由寒冰构成的、狰狞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茫然,一丝……疲惫?
“就是现在!”林暮野对玄诚道长和苏宛白喝道!
玄诚道长早已准备多时,拂尘猛地向前一挥,一道凝练的青色道符激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张柔韧的大网,罩向那四尊动作迟滞的守卫,进一步束缚它们的行动!
苏宛白则全力催动净灵之气,如同潮水般涌向神庙入口,那纯净的气息与赤红的怒意相互消磨,为林暮野创造机会!
林暮野身形如电,趁着四尊守卫被“情绪干扰”和道法束缚的瞬间,从它们之间的缝隙中一穿而过,直扑祭坛上的赤红铃铛!
那幽冥殿头目见状,目眦欲裂,想要阻拦,却被一尊反应过来的守卫一斧劈来,不得不狼狈闪避。
林暮野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枚“愤怒”雨霖铃!
在接触的刹那,一股狂暴无比、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怒意,如同火山爆发般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体内!这怒意远比之前感受到的更加精纯、更加霸道!
林暮野闷哼一声,全身皮肤瞬间变得赤红,血管贲张,仿佛要爆裂开来!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无尽的怒火吞噬!
但他早有准备!他全力运转体内融合了三种情绪的心境,如同中流砥柱,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喜悦”的温暖、“哀伤”的悲凉,如同两道清流,不断冲刷、稀释着那纯粹的“愤怒”!
这不是压制,而是包容与引导!
他脑海中闪过地主家的收留之恩,闪过铁柱憨厚的笑容,闪过苏宛白清澈的眼眸,闪过玄诚道长的倾力相助,也闪过幽冥殿的步步紧逼,闪过“影先生”的阴谋……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力量——守护的力量!
“我的愤怒,只为守护值得守护的一切,而非沦为毁灭的工具!”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嗡——!”
赤红的“愤怒”铃铛在他手中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那狂暴的能量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承载、却又不会让它失控的宣泄口,竟缓缓地平息下来。铃铛表面的赤光不再刺眼,变得内敛而深邃,仿佛沉睡的火山。
铃铛,认可了他!
而就在林暮野成功收取“愤怒”铃铛的瞬间,那四尊冰晶守卫眼中的赤红火焰彻底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重新化作普通的寒冰,散落一地。整座冰筑神庙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那弥漫冰谷的恐怖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
冰谷,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那名目瞪口呆、满身伤痕的幽冥殿头目。
他眼睁睁看着林暮野不仅拿到了铃铛,似乎还驯服了它!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林暮野手握温顺下来的赤红铃铛,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头目。虽然气息有些虚弱,但那眼神,却让久经杀戮的幽冥殿头目,感到了一丝寒意。
现在,攻守易形了。
(第二百零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