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野的心力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游走在那昏迷小女孩的经络与灵魂深处。那枚深植的“恐惧烙印”极其隐蔽,若非他刚刚与恐惧本源深度接触过,对这股力量异常敏感,几乎难以察觉。它不像墨尘操控镇民时那种狂暴的外来侵蚀,更像是一颗早已埋下、此刻被激活的“种子”,正以一种缓慢而顽固的方式,汲取着女孩微弱的生命力,并与她自身的灵魂缓慢融合。
“怎么样?”苏宛白见林暮野神色凝重,轻声问道。
林暮野缓缓收回心力,眉头紧锁:“情况很棘手。她体内有一股极其古老精纯的恐惧意念,如同魂种,与她自身的魂魄纠缠极深。强行拔除,恐怕会伤及她的根本,甚至可能导致魂飞魄散。”
玄诚道长上前,亦以道家秘法探查,片刻后,捋须叹道:“此非寻常邪气附体,更似一种……血脉传承,或是一种古老的灵魂标记。这女娃,恐怕与那‘拜惧教’有着极深的渊源。”
“拜邪教?”旁边的妇人闻言,脸色一变,连忙道,“几位高人,这娃叫云汐,是镇西头云猎户家的闺女。云猎户……就是最早从河边古墓里带回玉器,后来第一个……被吓死的那个人啊!”
众人恍然。原来这女孩云汐,竟是那最初遇害猎户的女儿!
林暮野目光一凝,看向云汐紧握的小手,示意苏宛白轻轻掰开。那块颜色暗淡、带着伪铃同源纹路的碎石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石头……”林暮野拿起碎石,仔细感应。碎石本身并无特殊能量,但那纹路却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云汐体内魂种同源的气息。“看来,云猎户带回来的,不止是玉器。这块碎石,很可能来自那古墓中更核心的东西,甚至是那‘伪铃’的碎片之一?它沾染了拜惧教核心的恐惧本源,而云汐作为猎户的血脉,在接触这碎石,又经历了镇上的恐惧风暴后,意外激活了潜藏的血脉印记?”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拜惧教司祭的残魂曾言,他们试图仿造雨霖铃,或许这种仿造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以某种特殊血脉或灵魂为媒介?云猎户的祖先,很可能就是拜惧教的遗民,血脉中潜藏着恐惧的因子,而云汐,则在种种巧合下,成为了这古老力量的“觉醒者”。
“她现在昏迷,是因为身体和灵魂无法承受这突然觉醒的力量,正在被动适应?”苏宛白分析道,眼中流露出怜悯,“她还这么小……”
林暮野沉默片刻,对那妇人道:“大娘,云汐姑娘的情况特殊,寻常医药无效。我们需要带她离开,寻找彻底解决她体内隐患的方法。” 他不能放任这恐惧魂种不管,无论是为了救这个无辜的女孩,还是为了弄清拜惧教与恐惧铃铛之间更深的联系。
妇人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救云汐唯一的希望,含泪点头应下。
安置好云汐,林暮野又去查看了墨尘的情况。墨尘依旧昏迷,但气息在药物的维持下稍微平稳了一些。林暮野尝试以心力探查其识海,却发现其意识深处一片混沌,被恐惧反噬的创伤极重,短时间内恐怕难以苏醒,更别提询问了。他只好吩咐负责看管的镇民继续细心照料。
次日清晨,告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白河镇的镇民们自发聚集在镇口,人人面带感激与不舍。他们带来了干粮、清水,以及一些凑出来的盘缠,虽不丰厚,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林少侠,苏姑娘,玄诚道长,铁柱兄弟,还有张大叔,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一位被推举出来的老者代表全镇,颤巍巍地行礼,“若非你们,白河镇已成鬼域。此恩此德,我等永世不忘!”
“老人家言重了,力所能及而已。”林暮野扶起老者,婉拒了大部分馈赠,只收下了一些必要的干粮。
青云观也派人送来了一些疗伤和补充元气的丹药,算是结个善缘。
铁柱拍了拍胸脯,对前来送行的几个镇民壮丁道:“俺走了,你们自己把镇子守好!再有啥事,就去青云观求援!”
老张则跟相熟的车夫交代着后续的路线和注意事项。
最终,林暮野、苏宛白、玄诚道长、铁柱、老张,以及被苏宛白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依旧昏迷的云汐,一行六人(加上昏迷的云汐),踏着清晨的微光与未化的积雪,离开了饱经磨难的白河镇,向着东方前行。
根据林暮野的感应以及玄诚道长的推测,东方传来的共鸣带着一种厚重与生发之意,极有可能与“仁爱”、“慈悲”或者“希望”这类正向情绪铃铛相关,或许能找到化解云汐体内恐惧魂种的方法。
冬日的原野一片萧瑟,寒风凛冽。但离开了被恐惧笼罩的白河镇,就连这寒冷也显得清新了许多。几人脚程不慢,尤其是林暮野,经过白河镇一役的锤炼与恢复,修为似乎更进一层,对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妙,步履轻盈,气息悠长。
苏宛白抱着云汐,净灵之气自然流转,形成一个温和的护罩,为小女孩抵挡风寒。她看着怀中云汐苍白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怜惜与责任感。
玄诚道长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拂尘轻摆,观察着山川地势,偶尔与林暮野交流几句对天地气机的感悟。
铁柱和老张则负责警戒和探路。铁柱精力旺盛,走在最前,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开路先锋;老张经验丰富,往往能提前发现一些不易察觉的痕迹或潜在危险。
如此行了大半日,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冰封的小河边停下休息,生火加热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