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时,她看着那个墨点忽然笑了。笑意极淡,只在唇角漾开一瞬,却让整个人的气场松动了些许。她将墨点改画成颗露珠,垂在鸢尾花的花瓣上,倒添了几分生动的灵气。
工作室的落地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金色的光线穿过玻璃窗,在画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让那些石墨线条仿佛镀上了层金边。苏少清的侧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冷硬的轮廓被柔光磨去了棱角,竟透出种奇异的温柔。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苏黎世的珠宝工坊,老师傅握着她的手教她画设计图。“设计珠宝就像做人,”老人布满老茧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既要像钻石般坚硬,也要像珍珠般懂得包容。”那时她似懂非懂,直到此刻看着画纸上的鸢尾花,才忽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铅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枝蔓开始缠绕花瓣,每道线条都带着力量,却又在转折处留有余地。就像她在星耀做的那些决定——看似冷酷的裁员背后,是为了保住更多人的生计;拒绝合作方的无理要求,是为了给真正有才华的歌手机会。
“咔嗒。”铅笔芯突然断了。苏少清低头换笔芯时,发现指尖沾了片石墨灰,像块洗不掉的胎记。这让她想起刚接掌星耀时,每天处理文件到深夜,指甲缝里总嵌着油墨,邹阳看到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重新握笔时,她的动作慢了些。在鸢尾花的中心,她画了颗不规则的宝石,边缘带着天然的缺口,却在最深处藏着抹极亮的光。这是她在南非矿区见过的原石,当时矿主说“残缺才是自然的馈赠”,她现在才真正理解。
手机显示六点整时,苏少清终于放下了铅笔。画纸上,一朵鸢尾花正在藤蔓间绽放,坚硬的线条与柔和的弧度交织,像极了她自己——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温度。
她对着设计图拍了张照,发给远在苏黎世的艾伦,配文只有两个字:“按此。”没有多余的解释,一如她处理所有事务的风格。
锁工作室门时,晚风卷着花香飘过来。苏少清抬头看见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燃烧的宝石,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清丫头,别让仇恨变成你的枷锁。”
车开回星耀娱乐时,大楼的灯光已经次第亮起。邹阳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捧着杯热咖啡:“苏总,违约的事已经解决了,对方……”
“放桌上吧。”苏少清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时缩了缩——刚才握了太久的铅笔,指腹还带着石墨的凉意。
电梯上升时,她看着镜面里的自己:衬衫袖口沾着点石墨灰,眼神却比早上柔和了些。忽然发现,原来处理完棘手的工作,画几笔画,再看林溪那样的孩子笑一笑,也能让冰山般的心湖,泛起一点涟漪。
办公室的灯亮到深夜。邹阳路过时,看见苏少清正对着电脑修改星耀的年度计划,手边的咖啡已经凉了,旁边却压着张画纸的一角——露出的半截线条流畅优美,与桌上那些冰冷的报表形成了奇妙的和谐。
或许极致的坚硬与柔软本就不矛盾。就像苏少清笔下的珠宝设计,既有冰刃般的锐气,又藏着流光般的温柔;就像她这个人,清冷的外表下,始终有份未曾熄灭的热忱,在星耀的舞台上,在设计图的线条里,悄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