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中年瘦子欲言又止,“我还是带老弟去看看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在前面不远,几步路一抬腿就到。”
他伸手一指,不远处一座旧宅院,又矮又破,孤零零趴在驿道旁,周围没有别的房子,全是一座座坟丘,起伏连绵,在夕阳下格外荒凉。
看看就看看,大不了拍屁股走人。
“行,带路吧。”
无弃牵着骆驼,跟对方走到旧宅门口,黑漆大门斑驳脱落,两边敞开,门上挂一盏白色灯笼,上写两个醒目红字——“义庄”。
“你没搞错吧?”无弃还是第一次听说,驼帮在义庄招人。
“老弟别怕,进去就明白啦。”
中年瘦子先一步跨过门槛,笑吟吟伸手相请。
反正来都来了。
无弃拴好骆驼,硬着头皮往里走。
刚跨进院子,登时吓了一跳。
嚯,院子里摆满黑色棺材,足有十几口之多。
油漆锃亮制作精良,尤其木料十分讲究,不是便宜的松木薄板,而是价格不菲的核桃木,边边角角还刻有花纹,棺盖全部钉上,显然已装殓完毕。
空气中弥漫着屎尿骚臭。
左边墙根底下摆着一排食槽,十几头骆驼挤在一起,争先恐后把脑袋埋进槽里,嘴巴吧唧吧唧,吃的津津有味,脚下一坨坨粪便,被踩的稀烂如泥。
正对大门三间土屋,正中那间传出劝酒划拳声。
“别耍赖,快点喝!”“还来不来?”“来就来,谁怕谁啊!”……
无弃跟随中年瘦子走进屋子。
这本是一间停尸房。
墙壁上沾染片片血污,早已干透发黑,角落里竖立一卷卷芦席,有新有旧。
尸体全部搬空,两张停尸床接在一起,凑成一张长条桌,桌上摆满硬菜,一整只烤全羊、一铁锅红焖牛肉、一砂锅炖牛骨、四五碟烤鱼。
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桌边坐着七名男子,有老有少,有胖有瘦,一边吵吵嚷嚷,一边大吃大喝。
一位老者坐在正中主位,白发长须,鼻如鹰钩,双目湛蓝,明显是西域胡人,肩膀宽阔身材魁梧,手里端着一只木酒杯,一边抿酒一边打量不速之客。
中年瘦子走到老者身边,伸手介绍:“这位就是驼帮老大,古三爷。”
“三爷,这位小老弟想找活干,所以我把他带来。”
“好说好说。”古三爷打个手势,示意身边壮汉挪挪屁股,匀出一个空位,对无弃招招手:“来,坐下一块吃点吧。”
无弃今儿一整天只吃了一张饼,早饿的前心贴后背,正求之不得,拱拱手:“谢啦!”忙不迭坐下,抓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古三爷耐心等无弃咽完东西,笑呵呵问:“小老弟叫什么名字啊?”
“无弃。”
“多大了?”
“十……二十二。”无弃故意挺直身子,虚报三岁。
古三爷微微一笑:“以前干嘛的?”
“在妓馆当杂役。”无弃生怕对方嫌弃自己没经验,又赶紧补了一句:“噢,有时也帮朋友走走货。三爷您这趟目的地是哪儿?”
他已经想好,哪怕不顺路,也先吃饱再说。
古三爷目光犀利,瞧出他的小心思:“烽驿,还顺路吗?”
“嘻嘻,顺路顺路!”无弃兴奋不已,“我能打听一下吗,您送的什么货?他不肯告诉我,非让我自己来看,可我啥也没看到啊。”
古三爷和中年瘦子相互对视,哈哈大笑。
“你刚才不已经看到了嘛。”
“我看到什么?”无弃一头雾水:“院子里啥货都没有啊。”
“哈,谁说啥都没有?它们明明摆在那儿啊。”
古三爷往院里一指。
无弃转头望去,将信将疑:“您说的是那些棺材?”
“不,里面的。”
“死人啊?!”
无弃嘴巴张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