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径直朝画舫走去。
无弃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
画舫造型精巧别致,上下两层,飞檐翘角雕栏画栋,舷窗紧闭漏出暖黄光晕,偶尔传出叮咚悠扬几声,似乎有人在调试琴音。
船首雨蓬后挂着一串红灯笼,虽然遮遮掩掩,却已表明身份。
它其实是一艘妓舫。
最最高端的那种。
从不对外公开营业,只接待特定客户,不仅有钱,还必须有品味,谈吐风雅、学识广博。那些满身铜臭、举止粗鲁的暴发户恕不接待。
像无弃这种,连钱都没有的瘪三,更是休想踏入一步。
无弃叫住崔真:“喂,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啦?”
崔真笑道:“没错,就是这里。”
“舞文弄墨、琴棋书画,我可一窍不通啊。”
“废话,你什么鸟样我能不知道吗?”
崔真跟踪无弃几个月,对他秉性一清二楚。
“那为啥来这儿?随便找个小馆子不香吗?”
“你别啰嗦啦,只管跟我走就是!”
崔真快走几步,踏上跳板,噔噔噔登上船首,无弃将信将疑跟在身后。
舱门外无人迎接,二人自行跨入门槛,忽然从门侧冒出一名小厮,年纪轻轻,白白净净,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啥都没问,直接领二人上楼。
看样子崔真早就预订好的。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紧紧挨在一起,房门外挂着厚厚布幔,听不见一点声响。小厮走到左边那间门口,掀起布幔推开门,躬身伸手。
“请进。”
无弃满怀期待兴冲冲走进去,不禁大失所望。屋里空荡荡,只有一张紫檀酒案、两张坐榻,再无别的家具,墙上也是空的,白花花一片,没挂任何字画。
这也太寒酸了吧,跟合欢坊简直没法比。
崔真伸手招呼,二人隔着酒案对坐。
这时,进来两名年轻侍女,妆容精致、衣着讲究,手里端着酒菜。
一壶酒,四碟小菜,分别是鱼蓉、鸡丝、鹿脍、羊肝,样式精美做工细致,颜色搭配得当,香气浓郁扑鼻,无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只是份量太少,每碟只有一点点,还不够无弃吃两口的。
“这喂鸡呢?”
“你急什么,这只是第一轮,后面还有四轮呢。”
崔真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递给无弃,又自斟一杯,端在手里。
“来,咱们喝酒。”
“好。”
碰过杯后,无弃没有着急喝,看着对方一饮而尽,然后才喝下去。
今晚事情太过蹊跷,还是小心为妙。
无弃咂巴咂巴嘴,绵柔醇厚入口顺滑,确实是上等好酒。
他捏着酒杯仔细端详,杯口镶着金边,杯身材质是青玉,跟酒壶是一套,玉质温润,通透滑腻如脂,一看就是难得的美玉。
“这酒杯能带走吗?”
“能啊。”崔真立刻又补了句:“只要别被人家抓住。”
说完自己呵呵笑起来。
这时,梆梆、梆梆。
有人轻轻敲门。
无弃抬头望去,窗棂纸上黑影攒动,门外似乎站着不少人。
他心中一紧,面上故作轻松:“你还请了别的客人?”
崔真不答,对门外高声喊道:“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