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一身半旧的军装,没有领章帽徽,洗得发白,却熨帖得一丝褶皱也无。肩宽腰窄,站姿如松,带着一股即便刻意收敛也压不住的锋锐。他的脸廓棱角分明,下颌线绷得很紧,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正看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晚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重重砸在胸腔里。她认识这张脸,和台上那个宋清朗,有五六分相似,却更硬朗,更冷峻,也更……具有压迫感。
宋清屿。
宋清朗那个早年参军,据说在部队里很有出息,最近因伤退伍回来的大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邻县养伤吗?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林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她攥紧了藏在袖口里的手,指甲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痛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宋清屿的目光,从她微微泛白的脸上,慢慢扫过,最后落在她那双强作镇定,却依旧泄露出几分慌乱的眼睛上。
他往前踏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林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属于男性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笼罩下来,林晚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泥地里。
男人抬起一只手,撑在她身侧斑驳的土坯墙上,形成了一个无法逃离的禁锢圈。他微微俯身,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的却是冰锥般的寒意。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点长年吸烟的颗粒感,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同志,你思想觉悟很高。”
林晚的呼吸一滞。
下一刻,他的话,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但是,你举报了我亲弟弟。”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却比台上那些声嘶力竭的批斗,更让人胆寒。
林晚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煞白的脸。
他看着她,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没有任何笑意,只有冰冷的审视。
“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