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终于停下了动作,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能看清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和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他的眼神依旧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宋清屿。”她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和吸入灰尘而有些沙哑。
他咀嚼的动作停住,侧头看她,等待下文。
林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耗尽全部力气的平静:“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也好过这样钝刀子割肉。
宋清屿与她对视着,那双黑眸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翻涌了一下,又归于沉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那个军用水壶,又递了过来,这次,几乎要碰到她的嘴唇。
“先把热水喝了。”他重复,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施舍般的“关怀”。
林晚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壶口,看着他握着水壶的、带着伤痕和厚茧的手指。
她忽然明白了。
他不要她死,也不要她立刻崩溃。
他要她屈服。
要她在这无休止的、带着羞辱的“关照”和冰冷彻骨的恐惧中,一点点磨掉所有的棱角和反抗,最终,像接受恩赐一样,接受他递过来的任何东西——包括这壶水,包括他施加给她的一切。
他要的,是她彻底的,从身体到意志的,臣服。
林晚猛地转回头,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壶水。她用力咬下一大口冰冷的窝窝头,干涩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般的吞咽感。
她重新拿起铁锹,跳下沟渠,对着那淤积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泥,狠狠挖了下去。
泥土飞溅。
宋清屿坐在石头上,看着她近乎自虐般用力劳作的身影,看着她被汗水浸湿后贴在额角的碎发,看着她抿得死紧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拿起那个被拒绝的水壶,拧紧盖子,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自己饭盒里剩下的馒头。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污浊的沟渠两岸,泾渭分明,又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他没有离开,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下午上工的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