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片死寂的废墟，看着那些代表死亡和毁灭的弹孔，看着眼前这个从死亡中走出来、浑身浸透着冰冷杀气的男人。
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怕。
怎么不怕？
她怕这废墟代表的死亡，更怕这个能制造如此死亡、并能如此平静叙述的男人。
宋清屿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残酷。
“这才是我。”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血淋淋的坦白，“不是什么民兵连长，不是什么退伍兵。”
他朝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他和这片废墟的阴影之下。
“现在，”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最终摊牌般的冰冷，“你还敢跟着我吗？”
林晚站在原地，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眼前的男人，和那个会在夜里攥紧她手、会生病发烧的男人，重叠，又撕裂。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都是？
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血腥和黑暗的眼睛，看着这片被他亲手摧毁的、死寂的村落。
自由的路，早已在吉普车拐上这条小径时，就被她自己亲手斩断。
而现在，他连最后一点虚假的、关于他或许还有一丝温情的幻想，也亲手打碎，将最残酷、最真实的模样，血淋淋地剖开在她面前。
她还能去哪里？
她还能……依靠谁？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在那灭顶的窒息中，一种扭曲的、近乎自毁的冲动，却悄然滋生。
竟然无处可逃。
既然早已深陷。
那不如……就此沉沦到底。
她仰起头，迎着他冰冷审视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却也极其清晰的，点头的动作。
没有言语。
但答案，已经明了。
宋清屿看着她最终的选择，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某种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光，眼底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死寂。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指向来时的方向。
“回去。”
他转身，迈步，走向吉普车。
背影在荒凉的废墟映衬下，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林晚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下来，却照不亮她冰冷死寂的心。
她知道。
从她看到这片废墟，听到他那句话开始。
她和他，就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如同被同一根罪恶的绳索，捆绑着，坠向无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