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碑林”的探索并未持续太久。在激活了第一个“守望者日志”后，艾伦带领的小队又谨慎地探查了附近几个w7标记出的、仍有微弱能量反应的节点。其中两个节点内的“记忆水晶”已彻底失效，一触即碎。第三个节点则成功激活了另一段更加残破的日志碎片，内容大多是星痕文明对“概念之蚀”降临初期现象的详细记录——物理常数出现无法解释的微幅波动，精密仪器逻辑自洽性降低，部分低等智慧生物开始表现出无意义的重复行为或“忘记”本能...
这些记录冰冷而精确，却比任何形容都更能描绘出一种渗透到宇宙骨髓里的诡异与绝望。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用于修复w7的完整科技模块或高浓度能源核心。遗迹损毁得太彻底，时间也太过久远。唯一有价值的“收获”，或许就是w7利用其“相位适应性”和灵能扫描，下载了部分尚未完全物理损坏的底层建筑数据库碎片，以及那些记忆水晶中蕴含的、关于“概念之蚀”的庞大观测数据。这些数据虽然大多残缺且难以直接理解，但对于理解这种终极威胁的本质，或许有重要参考价值。
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满存储器的加密数据，小队返回了方舟箴言。
返程途中，w7显得异常沉默，v形光带以最低亮度缓慢闪烁，仿佛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内部分析和记忆对比。直到回到船上，进入弗兰奇的实验室，它才再次开口。
“星痕文明的毁灭模式...与我的故乡文明存在显着差异，但核心特征...高度趋同。”w7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逻辑感，却掩不住其下的沉重，“‘终焉之影’是直接的、暴力的吞噬与同化，如同火焰焚尽一切。‘概念之蚀’则是缓慢的、从根基开始的腐朽与‘遗忘’，如同铁锈悄然蔓延。但结果...都是‘存在’的彻底终结。”
它调出两组复杂的数据流投影，一组来自它自身修复的记忆库，一组来自刚刚下载的星痕数据。“初步对比分析显示，两种现象都表现出对‘有序信息’、‘稳定规则’和‘个体意志’的针对性破坏。它们似乎并非自然现象，而更像是...某种‘机制’或‘程序’在特定条件下的触发。”
“机制？程序？”罗宾敏锐地追问，“像是一种...宇宙级的‘杀毒软件’或‘清理程序’？目标是‘文明’这种‘混沌变量’？”
“比喻不完全准确，但有相似之处。”w7的v形光带闪烁，“在更宏大的宇宙模型中，‘生命’、‘意识’、‘文明’可能被视为一种持续产生‘信息熵’和‘规则扰动’的‘非平衡态热力学系统’。当某个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其产生的‘扰动’超过某个‘阈值’，或者触发了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条件’时...这种‘清理机制’就可能被激活，以‘终焉’、‘概念蚀’或‘虚空化’等形式，将其‘归零’，恢复宇宙的某种‘基准态’。”
这个猜想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文明的发展本身就是在“找死”，那他们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不对。”艾伦突然开口，否定了这种纯粹的绝望论调，“如果仅仅是‘清理程序’，那么星痕文明日志中最后提到我们的‘新生微光’和‘不一样的答案’就无法解释。还有，昆仑文明的分流计划、w7故乡文明的‘信标投射’、甚至我体内的星核印记...这些跨越毁灭的‘希望传递’和‘规则赋予’，本身就证明了，在‘清理机制’之外，或者在更深的层面，宇宙还存在着允许‘可能性’、‘传承’甚至‘反抗’的规则。”
他指向w7：“你的存在，我们世界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归零’，这些跨越毁灭的‘火种’就不会出现，更不会演化出新的文明与力量。”
w7沉默了，v形光带快速闪烁，进行着高速运算。“逻辑冲突...无法反驳。你的论点指向了更深层的矛盾。或许，‘清理机制’并非绝对，宇宙本身也存在某种...‘矛盾’或‘漏洞’。又或者，‘清理’本身...就是被扭曲或污染后的结果？”
“被污染...”罗宾若有所思，“就像我们之前在源初之海面对的那个被污染的‘宇宙基准意识枷锁’——‘终焉之影’？如果‘清理机制’的本意是维护某种‘动态平衡’，但被某种外来的‘恶意’或‘错误’污染后，它就变成了纯粹的‘抹杀’与‘终结’？”
这个猜想，将之前遇到的“终焉之影”、“概念之蚀”、“虚空”等威胁，统一到了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假设下——它们可能并非宇宙自然的“免疫系统”，而是被“病毒”感染的“免疫系统”，正在错误地攻击并试图杀死“身体”（宇宙）本身！
这个想法太过惊人，也太过沉重。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始终负责监控外部环境和飞船系统的娜美，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在我们后方，大约三个天文单位距离！波动特征...很轻微，但正在增强！不是自然现象，有规律的调制痕迹！像是...某种高速潜航的飞船，正在从超光速巡航状态脱离！”
“敌人？”索隆的手立刻按上了刀柄。
“不确定！对方没有发送任何识别信号，也避开了常规通讯频段。但轨迹显示，它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似乎一直远远地跟着我们，直到我们离开那片遗迹区域才加速靠近！”娜美的声音带着紧张，“是饕餮？恶魔？还是...三角体？”
“启动全舰静默，降低能量输出，进入隐蔽模式！”艾伦立刻下令，“弗兰奇，调整护盾为全向被动感应模式。w7，你的‘相位适应性’能帮我们隐藏吗？”
“已启动辅助隐蔽力场，结合你们飞船的能量伪装系统，可以大幅降低被常规扫描发现的概率。”w7回应，“但对方如果是针对性追踪，且有高级探测技术...无法保证完全隐匿。”
方舟箴言如同一头潜入深海的巨鲸，关闭了大部分非必要系统，船身的光芒暗淡下去，依靠惯性在星空中滑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盯着监测屏幕。
后方，那个不明目标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就跨越了遥远的距离，进入了可视范围。
当它的身影被高倍光学传感器捕捉到时，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并非任何已知的饕餮或恶魔舰船，也不是三角体的结晶构造体。
那是一艘造型极其怪异、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飞船。它通体呈暗沉的铁灰色，外壳布满不规则的凸起、尖刺和仿佛焊接疤痕般的粗糙接缝，整体造型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像是由无数不同风格、不同文明的飞船残骸强行拼凑、粗暴改造而成的“缝合怪”。飞船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只有一些暗淡的、意义不明的涂鸦和磨损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推进器——并非常规的离子推进或曲率泡，而是喷发出一种不稳定的、夹杂着暗紫色和惨绿色光絮的混乱能量流，能量流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却提供了惊人的加速度和诡异的机动性。
“这是什么鬼东西？”乌索普声音发颤，“海盗船？宇宙拾荒者？”
“能量特征极度混杂！”怜风（通过之前留下的加密后门进行远程分析支援）的声音插入，“检测到至少五种以上不同文明的推进技术残留，能量来源不明，包含微量的...虚空能量反应！还有...强烈的生物改造信号！”
“生物改造？”乔巴惊讶。
“是的，那艘船的一部分...似乎是由活体组织与机械强行融合而成的！”怜风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这种技术...已知宇宙中只有少数极端文明或...‘宇宙海盗’、‘知识猎人’中的疯狂个体才会使用！”
就在这时，那艘“缝合怪”飞船突然有了动作。它没有开火，也没有试图靠近，而是在距离方舟箴言尚有数百公里处，突然从舰体数个部位射出了数十个大小不一、拖着杂乱能量尾迹的“小东西”。
那些“小东西”散开后，露出了真容——是一种类似蜘蛛和蝙蝠混合体的微型机械单位，同样有着粗糙、拼凑的外表，闪烁着猩红的独眼，以极快的速度、毫无规律地朝着方舟箴言所在的空域扑来！它们一边飞，一边释放出杂乱无章的电磁脉冲和全频段干扰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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