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医,也不是救世主。我只是做了一顿饭。”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穿透烈日与尘沙:
“但我问你们一句——凭什么?凭什么只有缴得起税的人,才配尝一口热乎的?
凭什么只有拿着许可证的家伙,才能决定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能不能活下去?”
人群安静下来,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
风掠过废铁丛林,卷起一片沙尘。
然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我们要吃饭!”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响起:
“我们要活路!”
一声接一声,千人同呼,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而在净水塔顶层,周仓捏碎了手中的通讯器,双眼赤红如兽。
“好啊……陆野。”他低声嘶吼,抓起军用对讲机,“你以为你点的是灶火?你点的是焚身之焰!”
装甲车已在楼下待命,枪膛上满。
他狞笑着站起身:“现在,让我教教你——什么叫规矩。”装甲车的履带碾碎锈蚀的铁皮,轰鸣着冲进废车场中央,炮塔缓缓转动,黑洞洞的枪口锁定那团不灭的幽蓝火焰——也锁定了站在火前的男人。
“非法聚众,扰乱秩序,立刻停火!”周仓站在车顶,军大衣猎猎作响,声嘶力竭地咆哮。
他身后八名全副武装的执法者齐步压上,战术面罩下眼神冷酷,枪械已切换至震慑模式,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这“叛乱”摁死在萌芽之中。
人群骤然一静,恐惧如潮水漫过脚踝。
有人后退,有人颤抖,但更多人死死盯着陆野——那个给他们喝过活泉、吃过热面的人。
而陆野,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上的灰。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漆黑如墨的金属匣子。
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某种古老图腾,又似星辰轨迹。
他拇指按下中央凹槽,一声低沉嗡鸣骤然响起,仿佛远古钟磬自地底苏醒。
“咔……咔咔——”
机括展开,三根支架自动弹出,稳稳落地。
刹那间,一层淡金色光晕自匣体蔓延开来,虚空中浮现出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餐馆幻影:飞檐斗拱,炊烟袅袅,匾额上四个古字若隐若现——【武道食神】!
香气,随之降临。
不是寻常饭菜的油腻浓香,而是一种带着韵律的、能渗入骨髓的芬芳。
每一缕气息都裹挟着微弱却绵长的元能波动,如春风拂心,似甘露润魂。
那些原本因干渴与愤怒濒临崩溃的神经,竟在这香气中悄然舒展、安定。
一个孩子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望着空中幻影,喃喃:“妈妈,那是……家吗?”
大妞猛地抬头,眼中怒火被点燃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近乎信仰的炽热。
她抄起摊位旁的铁铲,狠狠砸向地面,嘶声怒吼:“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就自己抢!粮仓里堆的是我们的血汗!药库里藏的是我们卖命换的命!今天,谁拦,谁就是敌人!”
“抢!”
“抢回来!”
千人如潮,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朝着周仓私设的仓库奔涌而去。
铁门在撞击中呻吟,锁链崩断,成袋的变异米粮、密封的药品、甚至被藏匿的净水芯片倾泻而出,如同压抑十年的火山终于喷发。
凌月悄然贴近陆野身边,精神力悄然扫描四周情绪波动,声音压得极低:“你早就知道这灶台能影响情绪?这是系统的精神干涉?还是……你算准了人心?”
陆野望着那片沸腾的人海,风吹乱了他的黑发,映着火光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
“但我赌他们饿得太久了。”
远处,周仓被两名亲卫拼死拖上装甲车顶,脸上再无半分官威,只剩癫狂与惊恐。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仓库被掀翻,积攒多年的权势如沙堡般崩塌,嘴里仍在嘶吼,像是最后的挣扎:
“规矩!你们忘了规矩了吗!没有执照不准开灶!没有审批不准取水!没有许可不准……不准……”
声音淹没在万人怒吼之中。
而那口焊满散热片的破锅,依旧静静立于火焰中央,汤水翻滚,热气升腾,仿佛自始至终都在冷笑——
笑这世道,笑这法则,笑这所谓“规矩”,不过是强者口中的一句遮羞布。
三天后,废车场中心,黄沙清扫,铁架林立。
一口新锅架起,底下火焰未熄。
陆野站在这里,面前是一块刚焊好的铁牌,边缘还冒着火星,五个粗犷大字赫然其上:
凭事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