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可这世界本就不讲道理。
他盘膝坐下,背靠冰冷石壁,将残羹置于“意念灶台”,膻中穴为炉眼,识海为锅,心火点燃。
起初毫无反应。
可当他真正放下对疼痛的抗拒,任烈焰焚身,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降临。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个被遗弃的垃圾堆旁,捧着一碗别人丢掉的泡面,一口一口,慢慢吃,暖到胃底。
——食物的意义,从来不只是果腹。
而是活下去的温度。
片刻后,一股温润暖流自胃部升起,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络竟开始自主修复,断裂的微脉如蛛丝再生,血肉归位,气息渐稳。
他睁眼。
眸中不再只有痛苦,多了一缕……烹火者的从容。
远处,熔尸炉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热浪扑面,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金属熔化的气味。
可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逃命的拾荒者。
他是厨师。
是武者。
是即将点燃这废土第一口人形熔炉的男人。
他抱起铁头,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前方深渊。
而在那幽暗通风井的阴影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正透过铁网缝隙,静静望着他胸前那枚被血染透的徽记——
一口锅,火焰熊熊燃烧。
熔尸炉的轰鸣在身后炸裂,整片锈骨巷如垂死巨兽般抽搐崩塌。
火舌吞没了通道入口,将追兵与毒雾一并卷入炼狱,热浪掀翻残垣断壁,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变形。
井底幽暗潮湿,冷凝水从铁管滴落,敲打在陆野额角,混着血水流进眼角,刺痛却清醒。
他靠在井壁上,胸膛剧烈起伏,怀里的铁头呼吸微弱但尚存,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还攥着那碗早已消失的泡面。
陆野低头看着他,心头一阵滚烫——这少年不是为自己逃出来的,是拼了命也要把盐送到他手上。
“傻子。”他哑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满是暖意。
就在这时,体内那股由《内火慢煨诀》催生出的温流仍未散去,反而愈发沉稳,如涓涓细流灌溉干涸大地,在断裂的经脉中悄然织网。
丹田处竟传来一丝久违的充盈感,仿佛枯井渗泉,微弱,却真实存在。
【检测到自主内烹行为,解锁初级‘内烹模式’(可于体内加速药效融合,抗性+30%)】
系统提示浮现的瞬间,陆野猛然睁眼。
金光掠过识海,一道半透明界面展开:脏腑轮廓清晰呈现,心为灶、胃为锅、肺为风箱、肾为薪柴——他的身体,竟真的成了一座微型烹饪熔炉!
“原来如此……”他嘴角缓缓扬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冷笑,“别人练功是淬体洗髓,我是把自己当食材慢炖?难怪《清灵酿》没用——火候不够,菜不熟。”
他忽然觉得荒诞,又无比合理。
在这废土之上,强者靠丹药堆境界,异兽靠吞噬进化,而他,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拾荒者,竟走出一条前人未敢想的路——以身为鼎,烹己成道。
远处火焰渐熄,魏九爷的人终究没能追来。
或许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人能从熔尸炉边缘活着爬出来,更想不到,那个被他们踩进泥里的蝼蚁,已经在生死之间,点燃了属于自己的武道之火。
陆野闭目调息,内视脏腑,那一包掺了精神抑制剂的精盐残留在皮下,正被“心火”缓缓炼化,杂质排出体外,微量元能却被提炼凝聚,丝丝融入血脉。
——这已不只是逃命手段,而是真正的修炼!
他睁开眼时,眸光如炬,再无半分颓势。
就在这时,井口上方传来引擎轰鸣,破风声撕裂沉寂。
一辆改装餐车冲破沙尘疾驰而来,车身斑驳却坚固,轮胎嵌满钢钉,车顶旗帜猎猎飞扬——一口燃烧的锅,在暮色中灼灼如星。
车门猛地弹开,苏轻烟跃下驾驶座,一袭黑袍猎猎,眉眼凌厉如刀。
她目光扫过井口,看到陆野的刹那,瞳孔微缩:“你还活着?”
语气冷淡,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短刃。
陆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胸前那枚被血浸透的徽记——燃烧的锅纹路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辨。
苏轻烟怔了一下,随即冷笑:“命真硬。”
她走过来,俯身查看铁头伤势,指尖搭脉,眉头越皱越紧:“毒性深入心脉,普通解药没用。”顿了顿,抬眼盯着陆野,“你要是死了,我那一万克盐就打了水漂。”
陆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平静:“等我缓过这口气,给他做碗‘醒魂面’。”
“你还有材料?”她挑眉。
陆野没答,只从怀里摸出那最后一撮骨髓残渣,灰白如粉,却是b级霜角鹿的脊髓精华,本该用来冲击炼体四重的关键药材。
他看着昏迷的铁头,眼神坚定:“这孩子,吃过我的面,就算进了‘吃饭的人’的名单。只要我还掌灶一日,就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上路。”
话音落下,远处沙暴骤起,狂风卷着铁屑与碎骨横扫废墟,天地昏黄一片。
陆野抬头望向风沙深处,忽然感到一丝异样——
地底深处,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机械齿轮在沉睡中轻微咬合,又似电流苏醒的嗡鸣。
他眯起眼。
那不是自然现象。
是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