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灰鸦自岩缝飞出,羽毛残破,眼中无神。
它俯冲而下,啄了一口血雾。
刹那间——
啼!!!
那叫声竟如婴儿啼哭,凄厉中透着解脱,响彻山谷!
其余焰傀纷纷跪伏于地,手中的陶勺叩击沙面,发出整齐划一的闷响,宛如祭礼。
铁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陆野却闭上了眼,轻声道:“它们不是怕我……是闻到了‘家’。”
风再次吹起,带着灰烬与旧梦的气息。
焚灶谷的大门,在焦骨叩首中,悄然开启。
远处,地势下沉至极点,一道巨大裂口横亘天地,热浪蒸腾,隐约可见五座巨炉环列于主殿之前,炉身铭刻古篆,字迹斑驳却依旧可辨:
酸、甜、苦、辣、咸。
炉心空荡,唯有中央石台静默矗立,其上刻有一行细小铭文,深陷石中,似以血书写就:
五味归中,方可觐神。
陆野一脚踏进焚灶谷主殿的刹那,热浪骤然退去。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线横亘在门槛之前——外面是熔岩蒸腾、地火咆哮的炼狱,里面却是死寂森寒,冷得如同埋藏万年的冰棺。
空气凝滞,呼吸间白雾升腾,连铁头背上的小雀儿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哪怕她仍昏迷未醒。
五炉齐燃后的余晖映照在主殿青铜巨门上,已缓缓闭合的缝隙中透出幽蓝微光,像是从极寒深渊里渗出的一缕寒髓。
那尊倒悬巨锅的虚影早已消散,唯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吟唱尾音,如风过空锅,嗡鸣不绝。
陆野低头看向自己手掌——鲜血仍在滴落,但不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胸口那座突然发烫的恒温灶台正在吞噬他的血与元能。
晶碑碎片已然嵌入其中,像是一颗被唤醒的心脏,在皮肉之下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传来古老而沉重的韵律。
“万火归宗……”他喃喃自语,指尖轻抚胸前异变的灶台,那里不仅封存了系统的残影之力,更似乎承载着某种超越武道的存在——不是力量,是传承。
铁头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雷管未曾松开。
他知道,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火焰熄灭之后。
玄烛跪倒在碎焰傀的灰烬中,双目虽盲,却死死“望”向主殿深处,声音嘶哑如裂帛:“你点燃了不该点燃的火……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食战组覆灭那天,我就该死——可我活下来了,就是为了等一个蠢人再来点这炉!”
“我不是蠢人。”陆野冷冷道,“我是来还债的。”
他还记得小雀儿唇角那一丝甜香——那是母亲熬粥的味道,是灾变前人类文明最后的温柔。
而现在,这片被世人遗忘的废土之下,竟藏着用舌头辨毒、以骨为薪、为百里孤城续命一口汤的传说。
他迈步向前,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回响,每一步都像叩击在时间的钟壁上。
两侧石壁开始显现雕刻——起初只是模糊线条,随着他深入,那些画面竟似被灶台脉动唤醒,逐一浮现:一名老厨立于城楼之上,舌尝风雨,断言“三日后有毒雾南来”;一群披甲厨师并肩执铲,将整片山林的灵药投入巨鼎,熬出漫天金雾;还有一幕,一人剖腹取肝,以自身精魄养汤七日,只为救活垂死的守城将军……
这些不是战斗记录,是食战纪事。
陆野眼神渐沉。
原来所谓“食战组”,并非只为口腹之欲而战,而是曾以厨艺为刃,以味为律,执掌一方生死秩序的真正武者。
而如今,这股力量断绝七十年,只剩灰烬与疯癫守护残庙。
“你们把火种藏得太深了……”他低声道,“深到连吃顿饱饭的人都忘了,谁曾为他们烧过灶。”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尽头忽有寒流涌出,带着刺骨的腥气与金属锈味。
一道半掩的石门虚开着,门缝间飘出丝丝白雾,隐约可见内部冰晶密布,竟似一座深埋地底的冻库。
而在那冰冷的最深处,似有一口锅,静静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