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锅,专炖背信弃义的
第四日的风,比往常更冷。
黄沙裹着铁锈味在废车场据点上空盘旋,野火号的营地已重建三分之二。
残破的装甲车被焊成围墙,电线杆斜插在地,挂着一串串铜铃——那是老喇叭亲手挂上的“开灶钟”。
晨光未亮,人声却早已沸腾。
十里八乡的瘫痪者被人用门板抬来,挤满了外围焦土,哭喊、咳嗽、祈求混作一团。
“让一让!让一让!今日不限量!”老喇叭站在一辆翻倒的货柜顶上,声带撕裂般嘶吼,每一声都像刀刮砂石,“但加一道菜——【清毒羹】!专治‘觉醒面’后遗症!”
人群瞬间炸了。
“清毒羹?那不是传说中能洗筋伐髓的神汤?”
“我儿子吃了三年‘周仓特供’,舌头都没知觉了,还能救?”
“别废话了!排队!谁拦我我咬他!”
铜铃叮当响,秩序却奇异地建立起来。
野火号的战斗组持棍列队,大锤嫂亲自坐镇入口,眼神如鹰。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要报出自己吃“特供面”的年限、症状、乃至亲人的名字——这是陆野定的规矩:要救人,先唤醒记忆。
灶台前,灶童二人组正忙得满头大汗。
一口黑陶大锅架在改装发动机的火焰上,咕嘟咕嘟冒着墨绿泡沫。
主料是昨夜从灰嘴沟回收的“饵面”残渣,经过系统净化后,毒素逆转为药引;辅以细如发丝的灰心藤芯,那是从九喉会账册里破译出的排异导脉之物。
第一碗端给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全身肌肉萎缩,靠呼吸机活命。
陆野亲自喂下。
三息之后,少年猛地弓背,哇地吐出一大团黑血,黏稠如沥青,里面竟裹着数十颗米粒大小的虫卵状物,在地上蠕动数秒才僵死。
围观者倒吸冷气。
紧接着,少年双手撑地,颤抖着,竟一点点站了起来!
“我……我能动了……”他声音发抖,眼泪滚落,“妈……妈……我记得你做的葱花鸡蛋面……”
全场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哭嚎。
“神仙饭!这是神仙饭啊!”
“我要吃!给我一碗!”
陆野立于高台,披风猎猎,眸光沉静。
他知道,这不是奇迹,是复仇的开始。
这碗羹,不只是解药,更是宣言——你们用饭奴役人,我就用饭唤醒人。
当天下午,大锤嫂带队出发,押送第二批“清醒饵面”,目标是三大基地交界集市——那里鱼龙混杂,铁脊军耳目最多,也最易引爆混乱。
她换了身破旧棉袄,脸上抹灰,扮作难民商贩,身后推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盖着麻布,底下却是整整三百斤“特供面”。
“来咯!铁脊军仓库抢出来的‘周岗特供’!限量发售!先到先得!”
嗓门一开,四面八方目光齐刷刷盯来。
她故意舀了一小碗,塞进路边一个饿得皮包骨的孩子嘴里。
孩子嚼了几口,忽然怔住,眼眶泛红:“这……这味道……像我爸煮的……”
大锤嫂端起碗,高高举起,声音炸裂:“听见没?这可是从铁脊军粮库里抢出来的‘真面’!吃了能想起爹娘!吃了能不做狗!”
话音未落,街角阴影里冲出四名便衣,面目阴狠,直扑独轮车。
“私贩禁食,当场格杀!”
冷十三伏在屋顶瓦砾间,连呼吸都凝住。
他右鼻翼微微抽动——七成嗅觉已复,足够捕捉杀意的腥气。
就在为首监探即将夺面的刹那,一道乌光自檐角射出,无声无息。
静默镖——尖端淬有迷神酱,入肉即麻痹神经。
镖尖穿透对方脚背,钉入木板,血花未溅,人已跪倒,张嘴欲呼,喉咙却像被无形之手扼住。
“啊……呃……”
其余三人刚回头,人群已疯了。
“抢面!抢真面!”
百人蜂拥而上,独轮车翻倒,麻布掀开,白面洒地如雪。
有人当场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咀嚼两下,突然浑身剧颤,瞳孔放大。
“我想起来了……”他喃喃,猛地转身,死死抱住一名监探的腿,“你!去年冬天,你在断桥边杀了我爹!你还记得吗!你说‘吃久了假的,真的就不该存在’……你还记得吗!!”
那人脸色惨白,拔枪欲射,却被四周暴怒的平民扑倒。
拳头如雨,哭喊如潮。
集市彻底失控。
而远在野火号,陆野正俯身于一张泛黄古谱前,烬余子的声音通过青蚨娘体内最后那只听音蚁断续传来:
“……《噬味残卷·第三章》载:腐髓粉非矿物,乃菌化之精……其根在咽骨坡地底三千米,名‘哀嚎菇’,嗜元能辐射而生,产孢可蚀神志……”
陆野眼神骤冷。
原来如此。他们不是在制面,是在种毒。
他当即下令:“炸毁所有已知培育点,通风井、温控管、菌床——全部炸掉。”
小油瓶愣住:“全毁了?那咱们以后拿什么做饵?”
陆野冷笑,指尖划过地图上三处红点:“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断粮的不是天灾,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