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这股味道,正一点点撬开他被封锁十年的记忆闸门。
“我不是……疯子……”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我是想救人啊……”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撞翻桌椅,疯狂冲向指挥车:“我要下令撤军!立刻!马上!他们吃的不是饭,是债——!”
然而刚冲出帐篷,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便横枪拦住去路。
“长官,”其中一人面无表情,“您已被列入‘不稳定名单’,禁止接触任何决策系统。”
“你们懂什么!”他嘶吼,面容扭曲,“我们都在吃尸体熬的汤!我们喝的根本不是希望,是赎罪!”
卫兵不动。
只有一道冰冷广播从营地中央响起:
【全体注意,一级情绪维稳程序启动。
重复播放‘救世宴’影像资料,开启集体味压场预备协议。】
风雪更急。
野火号厨房内,陆野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敌营隐约亮起的红色光晕,嘴角微扬。
“他们在怕了。”他说。
烬余子拄着拐杖缓步走来,眼神深邃:“当谎言需要靠仪式来维持,说明它已经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凌月忽然浑身一震,手指猛地按住太阳穴。
“不对……”她低声开口,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悸,“我感应到了——一种强烈的精神波动,来自敌营中心。他们在用某种方式压制士兵的情绪……类似群体催眠,但手段极其古老……”风雪未歇,野火号的炉火却烧得更旺了。
凌月指尖仍在颤抖,精神识海中那股诡异的精神波动如潮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残响。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银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惊惧的清明:“他们在用‘集体味压场’——不是简单的催眠,是把当年‘救世宴’的影像刻进士兵的脑波频率里,像病毒一样循环播放!每一次情绪波动,都会被强行拉回那个虚假的庆典现场……他们不是在指挥军队,是在饲养一群活在幻觉里的行尸走肉!”
陆野听着,指节轻轻敲击灶台边缘,一声、两声,节奏平稳得像是在计算火候。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一种……厨子看到劣质食材终于熬出真味时的满意。
“那就给他们看真正的结局。”他转身走向控制台,声音轻得像在吩咐一道配菜,“小油瓶,接入敌军主频段,播放冰镜婆婆送来的那段影像——全息模式,全域覆盖,音量调到最大。”
“可是统领,”小油瓶犹豫,“那段影像太……太真实了。我们自己人看了都做噩梦。”
“正因如此,才有效。”陆野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风雪映照下忽明忽暗,“他们靠一碗假饭统治十年,靠一场假庆典维系信仰。现在,我就用同一首音乐,同一个画面,让他们亲眼看看——那些笑着喝汤的人,是怎么一寸寸化成灰的。”
指令下达。
刹那间,敌营上空撕裂虚空,一幅巨大无比的全息影像轰然展开。
千万人齐聚广场,欢声雷动,礼炮齐鸣。
孩子们挥舞着写有“新生”的彩带,老人们跪地痛哭,称颂“饭爷”恩德。
背景音乐正是当年全球直播的《黎明序曲》,庄严、神圣、充满希望。
可就在第一口汤入口的瞬间——
画面突变。
笑容凝固,皮肤皲裂,血肉无声剥落,骨骼化为飞灰。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只有一片死寂中,千万具身体如沙雕般崩塌,随风散尽。
唯有那首《黎明序曲》仍在欢快奏响,讽刺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
整座营地陷入诡异的寂静。
巡逻队停下脚步,哨兵松开了枪柄,连心理屏障的蓝光都开始闪烁不定。
那一夜,无人入睡。
有人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反复念叨“我喝过……我也喝过”;有人疯狂撕扯自己的舌头,仿佛要将那口“金汤”的味道彻底抠出来;更有整整一个小队,在天亮前集体脱队,徒步走入风雪,再无回头。
次日黎明,战报传来。
敌军左翼三个小队整编制撤离,顺走了六辆补给车,车上还留着一张字条:“我们不想再吃别人的命。”
右翼更乱。
两名中层将领当众拔刀相向,一人怒吼“我们是救世者”,另一人嘶吼“我们是刽子手”,最终双双毙命于雪地,尸体至死仍互相掐着对方咽喉。
中央主力虽未动摇,但原本高悬的“全民供膳”旗帜,已悄然降下半尺——那是旧时代认输的暗语。
陆野站在野火号车顶,叼着烟,望着远方敌营那片压抑的灰暗,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以前,他们靠饭控制人,让人忘记饥饿、忘记仇恨、忘记自己是谁。”他轻笑一声,眼神却冷得如万年寒冰,“现在……轮到我的饭,教会他们做人。”
烬余子拄杖立于身后,声音低沉如古钟:“但他们还有最后一招——‘真灶火净化仪’。一旦启动,方圆十里内所有灶台都将变成炸弹,连你的系统都无法阻止。”
陆野没回头。
只是抬起手,轻轻弹了弹烟灰。
远处,风雪渐弱。
而在敌营最深处,一座庞大的阴影正在缓缓升起。
侦察无人机传回最后画面:中央营地正中央,一座银白色圆柱体被数十名黑袍祭司环绕架设,表面刻满扭曲的禁咒纹路,宛如远古封印。
圆柱顶端,一团幽蓝火焰无声悬浮,既不跳动,也不熄灭,却让所有靠近的电子设备瞬间失灵——
那火焰的颜色,竟与陆野灶心中最深处的那一簇,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