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暖阳比往常迟了些，却格外慷慨。它漫过“辰月基金”公益展厅临街的落地窗，在浅灰色的实木地板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展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那是苏清月特意在角落的青瓷炉里燃的，说能让来的孩子静下来。刚满三岁的安安穿着件枣红色的小棉袄，领口和袖口缝着一圈蓬松的白绒，是林辰的母亲前几天刚做的，衬得他圆乎乎的小脸愈发白皙。他正蹲在绘本区的米白色地毯上，小短腿盘成个“小元宝”，把一本本封面色彩鲜亮的图画书往身边的蓝色小推车里塞。
这是安安每天雷打不动的“工作”。自从半年前苏清月把他从老家接来，他就迷上了展厅的绘本区，每天早上一到，就会拉着苏清月的衣角要“小推车”，说要帮志愿者整理图书。此刻他小眉头微微皱着，小手捧着本《小熊的礼物》，小心翼翼地对准推车的边缘，生怕把书角折了。偶尔遇到厚一点的精装书，他两只手都抱不住，就会把书贴在胸口，小碎步挪到推车旁，再慢慢放进去，小脸上满是认真。整理累了，他就会拿起一本翻得卷了边的《小兔子的胡萝卜》，坐在地毯上对着空气咿咿呀呀“讲故事”，虽然吐字还不清楚，却会模仿苏清月讲故事时的语气，讲到“小兔子把胡萝卜送给山羊爷爷”时，还会伸出小手拍一拍，像是在鼓掌。
“安安，帮苏奶奶把那本《小种子的旅行》拿过来好不好？”苏清月坐在不远处的浅棕色布艺沙发上，手里拿着本记录公益活动的相册，见安安又整理完一摞书，笑着朝他招手。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件驼色的马甲，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温和。
安安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里刚拿起的《小熊过桥》，小身子一扭就站了起来。他迈着小短腿跑向书架时，棉袄上的白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蹦跳的小绒球。他停在书架前，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小手指着书脊一本本数：“一、二、三……”突然眼睛一亮，准确地从第三层抽出那本蓝色封面的绘本——封面上画着漫天飞舞的小种子，还有几个在田埂上奔跑的孩子。他捧着书跑回苏清月身边，踮起脚尖把书递过去，还奶声奶气地说：“种子…飞…帮小朋友。”
苏清月接过书，指尖触到安安温热的小手，心里一暖。她记得上周给安安讲这个故事时，他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指着封面上的小种子问“飞去哪里”，她当时说“小种子飘到山里，落在小朋友的教室窗外，春天就会长出小花，给他们带去快乐呀”，没想到他竟完完整整地记在了心里。她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头，指腹轻轻蹭过他柔软的头发：“安安真聪明，还记得小种子要帮小朋友呢。”安安被夸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往苏清月怀里钻了钻，鼻尖蹭到她马甲上的毛线，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林念的女友陈瑶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她刚从展厅的茶水间过来，白色的陶瓷杯柄上还缠着圈浅粉色的绒线——是怕烫到孩子特意缠的。她蹲在安安身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牛奶的甜香飘过来，让安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安安，喝了牛奶再整理书好不好？”陈瑶的声音软软的，她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伸手帮安安理了理歪掉的棉袄领口，“刚温的，不烫嘴，喝了暖暖身子。”
安安却摇摇头，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小朋友——那是附近阳光幼儿园的孩子，今天老师特意带他们来展厅体验公益活动。几个孩子正围在展示区看山区孩子画的画，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给弟弟妹妹讲故事。”安安的声音虽然小，却很坚定。他早就惦记着要给这些“小客人”分享自己喜欢的绘本了，早上出门前还特意让林辰帮他把《山区的向日葵》放进小书包，说“这本最好看，弟弟妹妹肯定喜欢”。
陈瑶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好好好，等安安给弟弟妹妹讲完故事再喝，不过牛奶要趁热哦。”她起身走到苏清月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姨，您也歇会儿，刚看您整理了一上午的捐赠物资，手都冻红了。”苏清月笑着摇摇头，把相册递给她：“你看这张，去年咱们去山区送图书，安安还不会说话，却抱着本图画书不肯撒手，非要塞给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陈瑶凑过去看，照片里的安安被林辰抱在怀里，小胳膊伸得长长的，手里紧紧攥着本《彩虹的约定》，对面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正伸手去接。
不一会儿，林悦从展示区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件明黄色的卫衣，显得格外有活力，手里还拿着几个彩色的发夹——是准备给来的小女孩们戴的。她坐在孩子们中间，见安安推着小推车过来，立刻笑着拍手：“欢迎咱们的小小图书管理员安安！”孩子们听到声音，都齐刷刷地看向安安，有几个胆子大的还站起来朝他挥手：“安安哥哥好！”
安安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害羞，却还是学着大人的样子，把小推车停在孩子们面前，然后爬到旁边的小凳子上——那是林辰特意为他准备的，高度刚好能让他站着和孩子们平视。他从推车里拿出那本《山区的向日葵》，两只手捧着书，虽然很多字还不认识，却能指着画页一点一点地讲：“这里…有哥哥姐姐…画画。”他指着画里山区学校的教室，“还有…向日葵，太阳晒，长得高。”孩子们都凑过来看，眼里满是好奇，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问：“安安哥哥，向日葵是给小朋友们的吗？”安安点点头，小脑袋晃了晃：“嗯！给…山里的小朋友，他们…喜欢。”
苏清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安安认真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第一次带安安去山区的场景——那时安安才两岁，还不会说话，他们一起去了临县的一所希望小学。那天天气有点冷，安安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却一点都不闹。看到学校里的孩子穿着单薄的鞋子，他还伸出小手摸了摸一个小男孩的鞋尖，然后把自己手里的糖果分给他们，一颗一颗，分完了还会抬头看看苏清月，像是在问“还有吗”。如今才过去一年，安安已经能笨拙地讲述公益故事了，这份成长，比任何礼物都让她欣慰。
中午的时候，展厅的休息区飘起了饺子的香味。是林辰的母亲王秀兰特意从家里送来的，她知道今天有孩子来，早上五点就起来和面、调馅，还特意做了两种口味——有安安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还有给孩子们准备的虾仁馅，怕有的孩子不爱吃葱，还单独留了些没放葱的。王秀兰提着两个大大的保温桶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就忙着把饺子盛出来：“快让孩子们趁热吃，刚出锅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辰从捐赠物资区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几双一次性筷子，见母亲忙着，立刻接过她手里的勺子：“妈，您歇会儿，我来盛。”他把饺子盛进一个个小瓷碗里，然后分给孩子们和志愿者。安安自己拿着小勺子，却没急着吃，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就是刚才问他向日葵的那个羊角辫小姑娘，见她正盯着碗里的饺子，却没动手，就用勺子舀起一个虾仁馅的饺子，小心翼翼地递到她碗里：“妹妹…吃，长高高。”
小女孩的妈妈刚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立刻笑着道谢：“哎呀，这孩子真懂事，肯定是跟着爷爷奶奶学的，教得真好。”她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头，“安安真乖，阿姨给你拿个橘子好不好？”安安摇摇头，小嘴里塞着半个饺子，含糊地说：“不用…妈妈说，分享…好。”
林辰听了，眼里满是骄傲。他走过去，蹲在安安身边，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饺子馅：“咱们安安可是从小在公益展厅长大的，早就懂分享啦。”他记得安安刚会走路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玩具分给来展厅的孩子，有一次还把最喜欢的小熊玩偶送给了一个留守儿童，晚上睡觉的时候找不到小熊，哭了好久，却还是说“小熊…陪妹妹，妹妹…孤单”。从那以后，林辰就知道，安安心里装着别人，这份善良，是刻在骨子里的。
王秀兰坐在苏清月身边，看着安安的模样，忍不住叹气：“这孩子，跟他爷爷小时候一模一样，心善。”她给苏清月夹了个白菜猪肉馅的饺子，“你也多吃点，早上就没见你吃多少早饭，整理物资多累啊。”苏清月接过饺子，心里暖暖的：“妈，您也吃，辛苦您了，这么早就起来包饺子。”王秀兰摆摆手：“不辛苦，只要孩子们开心，我就高兴。你看安安，今天多精神，比在家里还活泼。”
下午两点，展厅的“手工送温暖”活动准时开始。林悦把提前准备好的卡纸、蜡笔、胶水、亮片都摆到桌子上，还在每张桌子上放了一张示例贺卡——是她昨天晚上和陈瑶一起做的，上面画着圣诞树、小雪花，还有一行字：“给山区的小朋友，新年快乐！”孩子们围坐在桌子旁，兴奋地拿起蜡笔，开始动手制作。
安安坐在靠窗的小桌子前，身边坐着那个羊角辫小姑娘。他先拿起一支黄色的蜡笔，学着林悦的样子，在天蓝色的卡纸上涂满黄色——他说要画向日葵，“山里的小朋友…喜欢向日葵，像太阳。”蜡笔有点粗，他握得不太稳，涂到卡纸边缘时，颜料蹭到了小手上，他却不在意，反而笑着把小手举起来：“妹妹，你看，黄色的手！”小姑娘被他逗笑了，也举起自己涂了粉色的小手：“安安哥哥，我的手是粉色的！”
涂完黄色，安安想画向日葵的花盘，却怎么也画不好圆形，急得小眉头都皱起来了。林悦刚好走过来，看到他着急的样子，立刻蹲下来：“安安别急，姐姐帮你画花盘好不好？”安安点点头，把黑色的蜡笔递给她：“谢谢姐姐，花盘…要圆的，像月亮。”林悦笑着接过蜡笔，轻轻在黄色的中间画了个圆圆的花盘，还在上面点了很多小黑点：“你看，这是向日葵的种子，等春天到了，就能种出小向日葵啦。”安安看着画好的向日葵，高兴得拍手：“好看！谢谢姐姐！”
接下来，安安要在贺卡上写自己的名字。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学着大人写字的样子，在贺卡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圈圈——那是他的“安”字，虽然看起来像小太阳，却看得出来格外用心。他画完后，还特意用手摸了摸，生怕笔画掉了。“这张…给山里的哥哥。”他举着贺卡，跑到小花身边——小花是特意从山区赶来帮忙的志愿者，去年苏清月他们去山区送物资时，小花还在读初中，如今已经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寒假一到就来展厅帮忙。安安把贺卡递给小花，小脸上满是期待：“姐姐，你帮我…送给山里的哥哥，好不好？”
小花接过贺卡，看着上面稚拙的向日葵和圈圈，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去年冬天，林辰他们来学校送图书，她收到了一本《小王子》，扉页上写着“愿你像小王子一样，永远有一颗纯粹的心”。如今看到安安的贺卡，她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她蹲下来，轻轻抱了抱安安：“谢谢安安，姐姐一定帮你送到，山里的哥哥肯定会很喜欢的。”安安被抱了，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小声说：“姐姐，山里的哥哥…能看到向日葵吗？”小花点点头：“能，等春天到了，学校的操场上就会种满向日葵，像安安画的一样好看。”
活动结束后，孩子们开始陆续离开。有个小男孩临走前，特意跑到安安身边，把自己做的贺卡送给了他：“安安哥哥，这个给你，谢谢你给我讲故事。”安安接过贺卡，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小书包里，还跟小男孩挥手：“再见，明天…还来玩。”
孩子们都走了，展厅里安静了下来。安安却没闲着，他推着小推车，开始整理散落的蜡笔。他把红色的蜡笔放进红色的盒子里，黄色的放进黄色的盒子里，要是有蜡笔滚到桌子底下，他就会趴在地上，小手伸进去慢慢够。嘴里还念叨着：“放好…明天还要用，弟弟妹妹…还要画画。”
苏清月走过去，轻轻抱起他。安安的小身子暖暖的，还带着一股蜡笔的香味。“安安累不累？咱们回家好不好？”苏清月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安安靠在她怀里，摇摇头，小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还要…帮小朋友，整理书，蜡笔。”苏清月笑了，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乖，明天咱们再来，今天先回家，爷爷还在家等咱们吃饭呢。”安安这才点点头，小胳膊紧紧抱着苏清月的脖子。
林辰锁上展厅的门时，夕阳刚好落在展厅的玻璃上。他看着苏清月怀里的安安，又看看身边的林悦和陈瑶，轻声说：“你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公益心，以后肯定是咱们辰月基金的好帮手。”苏清月点点头，看向窗外的夕阳——暖光映着展厅的玻璃，上面贴着孩子们今天画的向日葵，一张挨着一张，像一片小小的太阳，把整个展厅都染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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