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地铁像一条被塞满沙丁鱼的铁皮罐头，在城市的地下脉络里吭哧吭哧地爬行。浑浊的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刺鼻的廉价香水味和邻座大叔手里卤肉饭的油腻气息，林辰被挤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板，那股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感觉自己的肺叶都快要被挤成一张薄薄的纸片，每一次呼吸都要费老大的劲，吸进来的空气里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那块老旧的电子表，屏幕上的数字固执地指向晚上九点十七分。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加班加到天昏地暗的代价，就是赶上这趟能把人挤成相片的末班车。林辰打了个哈欠，酸涩的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泪水，脑子里还盘旋着白天没做完的报表，还有老板站在他办公桌前，手指敲着桌面那句“明天一早我要看到结果”的夺命连环催。那声音像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加班，叠着一个又一个的房贷。”林辰在心里狠狠吐槽，认命地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光，那些红的绿的黄的光点，在他疲惫的眼底模糊成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斑。他今年二十六岁，在美丽国大夏市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朝九晚五是入职时画的大饼，九九六才是刻进骨子里的日常。拿着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薪水，扣完五险一金和个税，刚够覆盖房租和基本开销，偶尔想给自己加个鸡腿都得掂量掂量。他租着一个离公司四十分钟地铁车程的小单间，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每天挤地铁、加班、吃外卖，日子过得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盼头。
地铁哐当哐当地驶过一个长长的隧道，车厢里的灯光短暂地熄灭了几秒，四周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车厢里响起几声惊呼和抱怨，紧接着，灯光又骤然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就在这明暗交替的瞬间，林辰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提示音，像一滴水珠落在平静的湖面，清晰得不容置疑。
【叮——检测到符合条件的宿主，正在绑定“美好生活”系统……】
林辰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加班加太久，脑子都出现了幻听。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传来一阵酸胀感，他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看来下次加班，得给自己点一杯最贵的咖啡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绑定进度10%……30%……70%……100%！绑定成功！】
【欢迎宿主林辰，使用“美好生活”系统。】
这一次，声音清晰得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带着一种机械又温和的质感，不像是幻觉。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周，拥挤的车厢里，人们要么低头刷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要么闭目养神，脑袋随着地铁的颠簸一点一点；要么和身边的同伴低声交谈，嘴角挂着疲惫的笑容。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也没有人听到他脑海里的声音。
难道是真的？
林辰的心跳开始加速，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发疼。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心里默念：“系统？你……你是什么东西？”
【本系统为“美好生活”系统，旨在帮助宿主提升生活品质，实现人生价值。】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系统界面已加载，宿主可通过意念查看。】
林辰半信半疑地集中意念，下一秒，一个淡蓝色的透明面板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板上的文字清晰可见，像是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一样：
【美好生活系统】
宿主：林辰
等级：0（未激活）
系统资产：0
能力值：体能6（普通成年男性均值5）、智力8（普通成年男性均值7）、情商7（普通成年男性均值6）、专业技能（编程）7
当前任务：新手任务——善意行为
任务要求：在24小时内，完成一次主动的善意行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失败惩罚：系统自动解绑。
林辰的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直跳，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才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系统！真的是系统！
那些他曾经在网络小说里看过的金手指，那些主角靠着系统一路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的情节，竟然真的砸到了自己头上？林辰强压下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指尖都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连后背抵着的金属板的凉意都感觉不到了。他再次看向面板上的任务，眉头微微皱起。善意行为？24小时内完成一次？奖励未知？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太简单了？
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吧？或者是自己压力太大，真的出现了精神问题？林辰的心里充满了怀疑。他活了二十六年，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更别说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系统了。可是脑海里那个清晰的面板，还有那道机械的提示音，又由不得他不信。
地铁到站了，车门缓缓打开，一股汹涌的人流涌了进来，林辰被挤得晃了晃，后背的金属板硌得他生疼，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鼻腔里满是各种复杂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试试总没坏处。反正只是做一件善意的小事，就算是幻觉，做件好事也积德不是？
林辰的目光开始在车厢里扫过，像雷达似的，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帮助的人。他看到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被挤得东倒西歪，怀里的婴儿大概是被挤得不舒服，哇哇大哭，哭声尖利，听得人心里发慌。母亲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小声哄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里满是焦虑和无奈。他又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腰，像一棵被风霜压弯了的老树，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发紫，看起来像是有点缺氧。他还看到一个背着沉重书包的学生，书包大得几乎要把他瘦小的身子压垮，他靠在扶手上，困得直点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栽倒下去。
林辰的心里动了动，他想给那位抱孩子的母亲让个座，可是自己也被挤得动弹不得，连挪一下脚的空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母亲在人群里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他想帮那位老人拎东西，可是老人手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他想叫醒那个打瞌睡的学生，提醒他别坐过站，可是又怕打扰到对方，毕竟学生看起来也是累坏了，说不定是刚上完晚自习。
地铁又哐当哐当地行驶了几站，车厢里的人渐渐少了一些，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空间。林辰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挪动的缝隙，他刚想往那位老人的方向挤过去，想问问老人要不要坐他的位置，地铁却再次到站，车门“哗啦”一声打开，老人步履蹒跚地走下了车，临走前还朝车厢里的人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释然。
林辰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机会。他靠在扶手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像一颗颗散落的星星，心里的怀疑又冒了出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时，地铁再次停靠，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生匆匆跑了上来，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书本高得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大概是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去了平衡，怀里的书本哗啦啦地掉了一地，有几本还滚到了别人的脚边。女生“哎呀”一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眼圈都红了。
周围的人要么低头玩手机，假装没看见；要么事不关己地看着窗外，眼神冷漠；还有几个人低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生怕惹上什么麻烦。没有人愿意弯腰帮忙，大家都只是这座城市里匆匆的过客，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林辰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书本上，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这算不算一个机会？
他没有犹豫，立刻弯腰，伸手帮女生捡起了散落的书本。那些书本很沉，大概是厚厚的教材和辅导资料，林辰捡了几本，就感觉胳膊有点发酸，手腕也隐隐作痛，毕竟他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敲代码，缺乏锻炼，体力早就跟不上了。他把捡起来的书本理了理，递到女生手里，笑着说了一句：“小心点，别再掉了。”
女生愣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脸颊微微泛红，像熟透了的苹果。她连忙接过书本，抱在怀里，小声说了句：“谢谢学长。”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羞怯。
林辰摆了摆手，没再说话，只是朝着女生笑了笑。他抬头看向脑海里的系统面板，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期待着看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可是面板上的文字没有任何变化，【新手任务——善意行为】依然显示着未完成的状态，冰冷的文字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叮——检测到宿主行为，判定为普通帮助行为，未达到“善意行为”标准。】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机械的冰冷，【任务要求：主动、真诚地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且行为需具备实质性意义。】
林辰的嘴角抽了抽，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合着自己刚才的行为，还不算数？
他看着怀里抱着书本，已经站稳的女生，心里了然。大概是因为这个女生只是不小心掉了书，算不上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吧。她只是一时的手忙脚乱，就算没有人帮忙，自己也能把书捡起来，顶多就是耽误一点时间而已。
地铁继续向前行驶，车厢里的广播响起，报着下一站的站名。林辰的心情从最初的激动，慢慢平复下来。他靠在扶手上，看着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他心里不再纠结系统的真假，反而开始认真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善意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