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像是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却又像一根最尖锐的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吹雪耗尽心力用话语编织出的、那宏伟而“现实”的巨大气场。
“说完了?”
陆仁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刚听完的不是一番英雄生存哲学的阐述,而是一段无关紧要、甚至有些冗长的广告推销。
吹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说的这些……”
陆仁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毫不掩饰的……无聊。
“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顿了顿,迎着吹雪那瞬间变得冰冷、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对于弱者而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变得粘稠而凝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抑。
吹雪身后的“睫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仁,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一个主动跳进火山的疯子,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地狱的吹雪,那张原本自信满满、美艳绝伦的脸蛋,在听到“对于弱者而言”这六个字时,瞬间变得惨白!
血色从她的脸颊、嘴唇,甚至耳朵根,如同退潮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的苍白。
那双原本清亮傲然的美眸,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剧烈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弱者?
他说她是……
弱者?!
这六个字,如同一句来自地狱的恶毒诅咒,如同六柄烧得通红的、淬满了剧毒的尖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她内心最深处、最柔软、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去正视的伤疤!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那个被誉为“史上最强超能力者”的姐姐的阴影之下。
无论她多努力,无论她取得多大的成就,在世人眼中,她永远都只是“龙卷那个没用的妹妹”。
“弱者”。
这个标签,如同跗骨之蛆,纠缠了她半生,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恐惧。
她拼了命地组建“吹雪组”,拼了命地维持b级1位的“王座”,拒绝晋升a级,就是为了向世人、向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姐姐,更是为了向她自己证明——她不是弱者!
她有自己的道路!
她有自己的力量!
她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成为无可争议的王!
然而现在,她引以为傲的生存哲学,她赖以维持自尊的派阀理论,她穷尽半生构筑起来的、保护自己脆弱内心的壁垒,被眼前这个男人,用最轻描淡写、最不屑一顾的语气,轻飘飘地概括为了——“弱者的道理”。
这比任何恶毒的咒骂,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能刺痛她的灵魂!
这是否定了她存在的一切意义!
“你……”
吹雪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那双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纤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她的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尖锐和冰冷,像寒冬的冰凌。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狂暴的念动力风暴,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灌满了铅!
走廊墙壁上挂着的装饰画开始剧烈地摇晃,发出“咯咯”的声响,头顶的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地疯狂闪烁起来!
“睫毛”被这股突然爆发的强大气势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又后退了几步,脸上充满了惊恐,但看向陆仁的眼神,却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残忍。
这小子,死定了!
他竟然敢这样触怒吹雪大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吹雪大人真正发怒的时候,有多么可怕!
然而,身处这念动力风暴中心的陆仁,却依旧如同万古不移的磐石般,纹丝不动。
狂暴的气流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吹动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被戳到痛处而几近失态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怜悯,但更多的,是毫不动摇的漠然。
“我说,”
陆仁的声音依旧平静,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精准地投入吹雪那早已沸腾的心湖。
“你的‘吹雪组’,不过是一群弱鸡抱团取暖的产物。”
“而你,地狱的吹雪,”
陆仁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无视了她外在的防御,直刺她灵魂深处。
“你所谓的‘派阀理论’,也只是你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深处对姐姐的恐惧,以及对自己天赋不足的无力感,而编造出来的……一个听起来很漂亮的借口罢了。”
他的话语,一句比一句诛心。
“你不是在走自己的路,你只是在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逃避那条你根本没有勇气踏上的、真正强者的道路。”
“所以,”
陆仁做出了最终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结论,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宣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加入你们?”
“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轰——!!!!!!
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在吹雪的脑海中狠狠炸开!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大脑一片空白!
被……看穿了?
被完全看穿了?!
自己内心最深处、最隐秘、最黑暗、连自己都不愿意去正视的恐惧和自卑,竟然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如此轻易地、如此残忍地、如此赤裸裸地、一言道破?!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拆穿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她那精心维持的优雅、从容、高傲,在这一刻,碎得片甲不留!
“你……”
“找!”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