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破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从灵魂最深处漾开的、无声的涟漪,席卷了整个医疗区,继而以超越物质和能量的方式,向着整艘“流浪方舟”扩散。
静滞舱内,奥罗拉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然后,猛地睁开。
那只原本因伤失明、后来被能量灼伤的左眼,此刻,眼瞳深处不再是混沌或灰败,而是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银色光晕,如同沉淀了月华的古潭。右眼则恢复了往日的清澈锐利,但瞳孔深处,同样点亮了一点不屈的银星。她脸上的疲惫与苍白并未完全褪去,却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沉淀后的宁静与力量感。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静滞舱的透明舱壁。没有用力,那由高强度合金和能量场构成的舱壁,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漾开圈圈银色的涟漪,随后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卫生系统的管线自动脱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奥罗拉赤足站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上那件简单的医疗服无风自动,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银色的微光如同薄纱般笼罩着她,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和弥漫的绝望气息。
“奥…奥罗拉?!”塞莉丝塔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却在距离奥罗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般的挚友。
奥罗拉转过头,看向塞莉丝塔,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让塞莉丝塔瞬间泪流满面的温暖弧度。
“塞莉丝塔…”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稳定,“我睡了多久?”
“不久…但感觉像…一辈子…”塞莉丝塔哽咽着,上下打量着她,“你…你的眼睛?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从未如此好过。”奥罗拉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总量不多、却无比精纯、仿佛拥有自身意志般流淌的银色能量——那是逆熵本源法则更深层次的体现,是沉眠中与“月华残刃”印记融合、又在绝境刺激下彻底苏醒的“种子”。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甲板,直接“看”到了方舟外那正在迅速逼近的、吞噬一切的“空无”黑暗。
“‘终焉回响’…”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冷意,“想抹除我们?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她眉心那银月星辰的印记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一轮真正的微型银月,散发出柔和却浩瀚的光辉!
这光辉以她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充斥了整个医疗区,并沿着方舟的能量通道和金属结构,急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所有被银辉照耀的地方,那股来自“回响”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抹除感”和“虚无侵蚀”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退、瓦解!原本在“回响”边缘法则影响下开始“淡化”的装甲和护盾,其存在感重新变得凝实!
中枢塔战略室内,正在绝望中准备下达最后命令的格尔曼议长等人,突然感到那股几乎将他们压垮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
“报告!外部‘回响’侵蚀速度减缓70%!舰体存在性流失停止!”
“检测到超高纯度逆熵本源法则能量场在舰内爆发!源头…医疗区!强度…无法估量!”
“奥罗拉女士的生命体征…完全恢复!意识活动达到超常水平!”
一条条令人震惊的报告传来,全息影像上也显示出了从医疗区扩散出的、如同银色浪潮般席卷方舟的法则光辉!
“是她…她醒了!而且…”白泽看着那纯粹的银光,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这不是普通的逆熵活性…这几乎触及了法则的‘本源层面’!是‘月临’的力量真正在她身上苏醒了!”
“立刻接通医疗区通讯!”格尔曼立刻命令。
通讯画面亮起,出现了奥罗拉平静的面容,她身后是泪眼婆娑的塞莉丝塔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医护人员。
“奥罗拉女士!感谢星尘!你醒了!”格尔曼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议长,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奥罗拉打断了他,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告诉我,引擎最大规避能力如何?距离‘回响’彻底吞噬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格尔曼迅速冷静下来:“引擎只能维持当前功率,最多还能支撑三分钟常规推力。‘回响’边界预计两分十秒后接触舰首。我们无法完全脱离其引力范围。”
“三分钟…足够了。”奥罗拉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她重新睁眼,“引擎部门,听我指令:三十秒后,将引擎所有输出,从推进转向‘可能性’曲率模块,功率全开,目标——正前方‘回响’区域的‘潮汐薄弱点’,坐标我会同步发送。不要问为什么,执行!”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属于真正指挥者的气势。
引擎部门的负责人看向格尔曼,格尔曼只犹豫了一瞬,便重重点头:“按她说的做!”
白泽立刻将奥罗拉通过精神链接传递来的、一组极其复杂、涉及高维空间曲率计算的坐标参数同步到引擎控制核心。
“引擎输出转向!‘可能性’曲率模块充能!目标锁定!”
“倒计时:二十秒…十秒…五、四、三、二、一…启动!”
嗡——!!!
“流浪方舟”尾部推进器的光芒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舰首前方空间剧烈的扭曲和坍缩!一个比之前试图撕开“遗忘涡流”时小得多、却更加凝实、边缘流转着银色光晕的“空间泡”被强行制造出来,包裹住了方舟的前半部分,然后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一头撞了过去!
“她疯了吗?!直接撞向‘回响’?!”有人失声惊呼。
然而,奇迹发生了。
当那个包裹着银光的“空间泡”与“回响”的黑暗边界接触时,预想中的湮灭并未发生。黑暗边界上那诡异的、混合所有色彩又湮灭一切的光芒,在与银色光晕接触的瞬间,如同遇到了某种“天敌”或“克星”,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
“回响”的本质是“终结”与“遗忘”,是对“存在”和“可能性”的抹杀。而奥罗拉此刻引导的、融合了自身苏醒本源和方舟“可能性引擎”力量的银光,代表的是最纯粹的“生机”与“变数”,是对“必然终结”最彻底的反抗!
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在微观层面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与中和!
银色空间泡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在黑暗边界上硬生生“犁”开了一条极其狭窄、极不稳定、但确实存在的“缝隙”!缝隙内部并非“回响”的绝对虚无,而是充满了狂暴但尚可辨识的时空乱流!
“流浪方舟”就在这银光的包裹和引导下,沿着这条强行撕开的缝隙,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艰难而坚定地向前“挤”去!
舰体发出可怕的呻吟,外部装甲在两种法则对冲的余波中不断剥离、蒸发。但核心结构在银光的保护下得以幸存。
方舟内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外部监视器传来的、那令人心悸的景象:一边是无尽的、试图吞噬一切的黑暗,一边是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燃烧的银色光晕,而他们就在这夹缝中求生。
奥罗拉站在医疗区中央,双眸紧闭,眉心印记光芒炽烈,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有细细的血丝渗出。强行引导如此规模的力量对抗“回响”,即便有苏醒的本源支撑,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她能感觉到,体内那新生的银色能量正在飞速消耗,意识也因高强度的法则对抗而传来阵阵刺痛。
但她不能停。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坚持住…”塞莉丝塔在她身边,虽然帮不上忙,但紧握的双手和坚定的眼神是最好的支持。
铁岩、瓦伦、莉亚、老凯恩等人也闻讯赶到了医疗区附近,被警卫拦在外面,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在极度缓慢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