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远眺号”残骸的过程如同逃离噩梦的余波。直到那片被尘云包裹的金属巨兽轮廓彻底消失在传感器范围之外,艇内压抑的呼吸声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归寂之影”带来的那种直达灵魂的冰冷与虚无感,却如同附骨之疽,久久萦绕不散。
艾德里安将那个暗银色的圆柱体小心地锁进一个临时加固的储物箱,与数据核心分开放置。直觉告诉他,这东西非同小可,可能既是钥匙,也是灾厄。
“能源和氧气得到补充,按照最低消耗计算,我们可以支撑到…抵达‘永寂回廊’入口坐标附近。”夜枭汇报着新的计算结果,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前提是途中不遭遇任何意外,并且…那个入口真的存在,且能被我们这样的简陋载具进入。”
星图上显示的“裂隙之门”,位于卡戎星云带另一侧的边缘,一片被称为“虚无回响”的荒芜星区。那里几乎没有恒星,只有稀疏的星际物质和诡异的空间畸变记录,是名副其实的宇宙坟场。
“没有其他选择。”艾德里安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设定航线,全速前进。保持被动传感器全开,规避一切不明能量源和大型天体。”
四艘逃生艇排成紧凑的钻石队形,推进器调整到最佳效率,拖着幽蓝的尾焰,切入了尘云相对稀薄的航道。窗外依旧是永恒的灰暗与偶尔掠过的冰晶,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艇内的气氛沉重。新获得的补给带来了短暂的喘息,但失去同伴的伤痛、对未知敌人的恐惧、以及前路的渺茫,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凯勒和雷耶斯大部分时间沉默,擦拭着武器,眼神空洞地望着舷窗外。莉娜蜷缩在座位上,抱着膝盖,有时会低声啜泣。灰雀则埋头研究伊莎贝尔船长的日志,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永寂回廊”、“第一道光”,以及“归寂之影”的线索。岩盾处理着伤口,神情肃穆。夜枭紧盯着各种读数,不敢有丝毫松懈。
艾德里安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看似落在导航屏幕上,思绪却飘回了鹰巢三号那火光与金光交织的走廊。奥罗拉最后的光芒,哈克倒下的身影,还有“远眺号”冰墓中那些无声嘶吼的暗影…一张张面孔,一幕幕场景,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知道,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将悲伤和恐惧深埋心底,展现出绝对的冷静和决断。但有些东西,不能永远埋藏。
在确认航线稳定、短期内无虞后,他打开了全员通讯频道,声音低沉而清晰:
“所有人,注意。”
频道里立刻安静下来。
“我知道,过去几十个小时里,我们失去了太多。”艾德里安缓缓说道,“哈克,我们的战友,一位忠诚的战士,永远留在了鹰巢三号。”
凯勒的呼吸声在频道里变得粗重。
“奥罗拉,”艾德里安停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依然让他喉咙发紧,“她不是人类,但她是我们的伙伴,是指引我们方向的‘星火’。她选择燃烧自己,为我们照亮了生路。”
灰雀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名字的人,鹰巢三号里那些被‘铁瘟’吞噬的同胞,‘远眺号’上几十年前就牺牲的伊莎贝尔船长和她的船员…他们都倒在了这条路上,为了守护某种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秩序,希望,未来。”
他环视着通讯频道里沉默的众人,仿佛能透过冰冷的金属舱壁,看到每一张疲惫而伤痛的脸。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带出来了情报,带出来了‘火种’的种子,带出来了通往‘永寂回廊’的坐标。这不是幸运,这是牺牲换来的。哈克、奥罗拉、伊莎贝尔船长…还有无数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牺牲者,他们把希望,压在了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钢铁般的质地:
“所以,我们没有资格沉溺在悲伤和恐惧里。我们的命,是捡来的,是借来的。我们每多活一分钟,每多前进一光年,都背负着他们的期望和托付。”
“前路是‘永寂回廊’,是‘第一道光’,是可能存在的答案,也必然是更多的危险和未知。‘铁瘟’、被改造的凋零、还有那些‘归寂之影’…它们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可能会死在那里,像哈克,像奥罗拉,像‘远眺号’的船员一样,变成冰冷星海中的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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