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底部的通道出人意料的“干净”。没有菌毯,没有融合体,没有泄漏的冷却剂,只有冰冷的、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和地面上均匀分布的、散发暗淡蓝光的指示线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消毒剂和液态氮的混合气味,异常洁净,却也异常死寂。
这里的寂静与上层反应堆平台的狂暴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反而更让人心悸。
“我们已进入深层隔离区,接近‘静滞核心’所在舱段。”编织者的扫描仪恢复了一些功能,尽管仍受干扰,但已能勾勒出前方的基本结构。“能量读数…非常平稳,平稳得…不像真的。没有波动,没有泄露,就像是…”
“就像是一切都被冻结了。”艾德里安接口道。他腰间的收纳盒里,钥匙恢复了最低限度的脉动,但极其微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盒内那丝暗红纹路也没有扩大,只是顽固地存在着。
沿着指示线前进,通道开始变宽,最终通往一扇极其厚重的、由多层复合合金铸造的大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中央一个复杂的、由同心圆和几何线条构成的浮雕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凹陷的、与艾德里安手中钥匙形状完全契合的匙孔。
静滞核心的入口。
门上没有任何控制面板或开关,只有那个匙孔,散发着微弱的、带着寒意的蓝光。周围的金属墙壁上,也隐隐浮现出与门上类似的、发光的几何纹路,它们如同电路,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流转着能量。
“这里…就是封印本身。”编织者低语,她的扫描仪数据流疯狂滚动,“整个舱室…不,整个这片区域,都被一种高度有序、稳定到极致的法则力场所笼罩。它几乎完全隔绝了内部与外界的所有能量和信息交换。理论上…任何处于其中的物体,包括时间流逝,都会被‘静滞’。”
艾德里安走到门前,凝视着那个匙孔。他能感觉到,手中的钥匙正传来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再是渴望完整,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惰性的抵抗?仿佛它本能地排斥回到这个囚笼。
“锈蚀守卫,”艾德里安打开通讯,“我们已抵达静滞核心入口。接下来该如何操作?直接将钥匙插入?”
通讯延迟了几秒,然后传来锈蚀守卫更加破碎、仿佛信号极差的声音:“正确…步骤…将钥匙碎片…插入核心入口…封印程序将…自动激活…”
“警告…封印重启过程…将消耗大量能量…并可能…短暂削弱…外围隔离力场…吸引外部威胁…”
“届时…外部防御压力…将…剧增…引爆时机…需精确把握…”
也就是说,当钥匙归位、封印重启的瞬间,这座孤堡对污渍和“幻光族”的“隐匿”效果会暂时减弱甚至消失,所有外部威胁将疯狂涌向这个“信号源”。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启动最终协议,并将爆炸时间设定在威胁被完全吸引到核心区的时刻。
时间计算,必须精确到秒。
艾德里安看向队友们。一路上的艰辛、牺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伤痛,但眼神依然坚定。
“我们开始吧。”他将收纳盒打开,取出那枚“调和之钥·碎片七”。钥匙暴露在静滞核心力场中的瞬间,表面的暗红纹路猛然变得清晰,仿佛在挣扎、尖叫。而匙孔周围的蓝色光芒也随之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感。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将钥匙对准匙孔,缓缓插入。
“咔哒。”
一声轻微、清脆的契合声。钥匙完全没入,严丝合缝。
刹那间——
以匙孔为中心,门上的复杂浮雕图案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湛蓝光芒!光芒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沿着墙壁、地面、天花板上所有发光的几何纹路奔腾流淌!整个通道,不,是整个深层隔离区,都被这股冰冷而浩瀚的蓝色光辉所淹没!
艾德里安感到手中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钥匙仿佛要与他手掌的皮肉骨骼融为一体!他不得不松开手,后退几步。
钥匙自行在匙孔中旋转起来,发出低沉而古老的机械运转声。门上的浮雕图案开始如同活物般缓缓变形、重组。中央的匙孔向内凹陷,形成一个旋转的蓝色旋涡。
成功了?封印在重启?
然而,就在这蓝色光辉的,异变再生!
钥匙内部那缕暗红纹路,非但没有被强大的静滞力场净化或压制,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般,猛然扩散开来!暗红的色彩迅速侵染了原本纯净的湛蓝光芒,将门上的图案和周围的能量纹路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污浊色调!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法则污染逆向侵蚀封印矩阵!”编织者尖叫,“碎片携带的污染…在与静滞核心的‘秩序’属性发生剧烈冲突!封印程序…出现异常!”
门上的蓝色旋涡开始剧烈颤抖,颜色在湛蓝与暗红之间疯狂闪烁!旋涡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尖啸!一股混乱、饥渴、充满恶意的波动,顺着重新建立的、钥匙与“基座”之间的微弱联系,以及静滞力场短暂的削弱,从不知名的虚空深处,从上方失控的反应堆核心中,从星骸之外那污秽的主团内…疯狂涌来!
艾德里安的战术目镜上,代表外部威胁的红色标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他们的位置——静滞核心——汇聚!锈蚀守卫的警告成为了现实,而且情况更糟:不仅是吸引,钥匙与封印的异常共鸣,仿佛成了某种“道标”或“邀请函”,正在主动“呼唤”所有的污染源!
“守卫!外部情况!”艾德里安对着通讯器大吼。
“威胁…正在…疯狂汇聚!”锈蚀守卫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警报声,“孤堡外部力场…因内部能量分流…及污染共鸣干扰…正在…快速崩溃!‘幻光族’舰队…已开始…抵近攻击!污渍主团…突破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