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如同被投入了超高速旋转的熔岩离心机!又像是被无数只燃烧着赤金火焰的巨手从各个方向疯狂撕扯!巨大的压力瞬间挤压着五脏六腑,耳膜如同被烧红的钢针贯穿,尖锐的耳鸣和空间撕裂的恐怖噪音充斥了整个大脑!阮桀死死抱着怀中冰冷僵硬的玉树,在无边无际的、混杂着赤红与纯粹黑暗的混沌乱流中翻滚、坠落,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眩晕中迅速沉沦,最终被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股恐怖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砰!砰!
两声沉闷的撞击!
阮桀只觉得后背和四肢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散架般的疼痛!冰冷、坚硬、带着粗粝砂石感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怀中的玉树也脱手滚落在一边。
眼前是纯粹的黑暗,但那吞噬一切的混沌光芒消失了。刺耳的噪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压抑的、带着浓重水汽和泥土腥气的死寂。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无数根烧红钢针持续穿刺眉心的剧痛——血契的吸力,如同跗骨之蛆,从未停止!
“呃…”阮桀艰难地呻吟了一声,挣扎着想撑起剧痛的身体,但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刺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他费力地睁开被冷汗和污物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没有荒原。没有追兵。没有那面巨大的符文石壁。
他们身处一片……河滩?
头顶,依旧是低沉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但似乎比之前战场废墟的天空要开阔一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水生植物腐烂气息的土腥味,以及……某种城市边缘特有的、混杂着人畜排泄物的污浊气味。
脚下是冰冷潮湿的鹅卵石和淤泥。前方不远处,一条浑浊宽阔的大河在昏暗的天色下无声地流淌,河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黄褐色,水面上漂浮着枯枝败叶和不知名的污物。河对岸,影影绰绰,能看到一片极其庞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连绵黑影!那黑影的轮廓在低垂的云层下若隐若现,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冰冷与秩序感!无数细小的灯火如同巨兽身上的鳞片,在黑影中星星点点地闪烁!
咸阳?!还是……雍城?!
阮桀的心脏猛地一抽!难道那石壁符文,将他们直接传送到了秦国都城附近?!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滚落在地的玉树。
玉树趴伏在冰冷的鹅卵石上,一动不动。那件肮脏的羊皮坎肩早已在穿越中被撕扯得更加褴褛。肩头那烙印着血契符文的伤口暴露在寒冷的河风中,依旧在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水,将身下的鹅卵石染红了一小片。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脸色灰败如纸,没有了时空排斥,皮肤下那诡异的青黑色崩坏痕迹逐渐消失,但失血过多和血契反噬带来的伤害,让她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更让阮桀心惊的是,玉树那只完好的右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河滩的淤泥里。她的五指深深抠入冰冷的泥浆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墨色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疯狂地转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玉树!”阮桀挣扎着想爬过去,但身体的剧痛和血契带来的虚弱让他动作迟缓如同蜗牛。
就在这时!
“呃啊——!!!”玉树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拉扯般弓起!那只抠进淤泥的右手猛地抬起,带起一蓬冰冷的泥浆!
墨色的眼眸骤然睁开!
瞳孔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迷茫或痛苦!而是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古井般的冰冷与……一种近乎虚无的陌生感!然而,在这片冰冷的虚无深处,却燃烧着两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如同星辰般的赤金色光芒!
那光芒,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万物本源!
她的目光,如同初生的盲者第一次“看见”世界,茫然地扫过阮桀写满担忧和劫后余生的脸,扫过他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浆的现代t恤。然后,视线越过阮桀的肩膀,投向了前方那片浑浊流淌的大河,投向了河对岸那片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庞大黑影!
目光所及之处,浑浊的河水、冰冷的鹅卵石、枯萎的芦苇、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一切的一切,在她的“视线”中,似乎都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本质层面的变化!
不再是简单的形态与颜色!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河水中蕴含的、如同无数灰色小蛇般纠缠流动的“浊气”(污染、病气)!
她“看”到了鹅卵石深处沉淀的、如同微弱萤火般闪烁的“地脉余息”!
她“看”到了枯萎芦苇杆里残留的、如同游丝般即将消散的“草木生气”!
她甚至“看”到了河对岸那片庞大城市黑影上空,如同厚重铅云般笼罩不散的、充满了冰冷秩序与无数微小个体意志交织的、令人窒息的“人烟红尘气”!以及在那“红尘气”深处,几道如同火炬般明亮、却又带着浓重血腥与权力倾轧气息的、令人心悸的“贵胄煞气”!
这就是……“气”?!
这就是炼气士眼中的世界?!
玉树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灵魂被强行灌入了整个天地脉络般的感知,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眩晕!巨大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刚刚苏醒的脆弱意识!那冰冷陌生的眼神瞬间被剧烈的痛苦和茫然取代!眼中的赤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噗——!”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无法抑制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墨色的长发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断线的风筝。眼中的赤金光芒彻底熄灭,再次被深沉的疲惫和混乱的黑暗吞没。
“玉树!”阮桀终于挣扎着扑到她身边,看着她口中涌出的鲜血和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手忙脚乱地想检查她的伤口,却又被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吓得不敢触碰。血契的吸力再次汹涌传来,眉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混杂着金属甲片摩擦的细碎声响,如同毒蛇滑过草丛,毫无征兆地从河滩上游不远处的芦苇丛后传来!
不止一个人!而且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警惕和压迫感!
阮桀浑身的寒毛瞬间炸立!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透过稀疏枯萎的芦苇杆缝隙,他清晰地看到,三个穿着统一制式黑色皮甲、腰间悬挂青铜长剑的身影,正沿着河岸线,如同经验丰富的猎犬般,仔细地搜索而来!他们的皮甲胸口,赫然烙印着与驿站刀疤脸士兵一模一样的、狰狞的虎头图腾!只是他们的装备更加精良,神情也更加冷峻肃杀!为首一人身材匀称,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河滩上的痕迹,手中还拿着一卷展开的皮革卷轴——正是那份刻着玉树画像的“悬颅令”!
是秦军!而且是更精锐的搜索队!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难道那石壁的传送留下了痕迹?!
阮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玉树,又看了看那三个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般的身影!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勒紧了他的心脏!
跑?扛着玉树,在河滩上根本跑不过这些精锐士兵!而且玉树的状态,再颠簸恐怕当场就会断气!
躲?河滩开阔,只有几丛稀疏的芦苇,根本无处藏身!
战?以他现在的状态,加上一个昏迷的重伤号,面对三个全副武装的秦军锐士?无异于螳臂当车!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阮桀的目光,猛地落在了玉树那只刚刚抬起、沾满了冰冷淤泥的右手上!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绝望的脑海!
炁感!刚才玉树苏醒时那短暂的、如同神启般的“炁感”状态!她看到了“气”!虽然只有一瞬,但那是真实的!是炼气士的本能!如果…如果能再次唤醒她那种状态…哪怕只有一瞬…是否能用她对“气”的感知,找到一条生路?!或者…干扰那些追兵?!
没有时间犹豫了!追兵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为首那名锐士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他们藏身的这片芦苇丛边缘!
“玉树!醒醒!用你的‘炁感’!看‘气’!”阮桀几乎是扑到玉树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着!他抓起她那只沾满淤泥的右手,不顾一切地将她冰冷的手指,狠狠按在了旁边河滩冰冷的淤泥里!“感受它!玉树!像刚才那样!看穿它!找出路!”
玉树毫无反应,只有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抽搐。
“快啊!他们要来了!”阮桀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摇晃着她冰冷的肩膀!
就在那三名秦军锐士即将拨开最后几根芦苇,目光锁定他们的瞬间——
昏迷中的玉树,身体猛地剧烈一震!那只被阮桀按在淤泥里的右手,五指如同痉挛般猛地张开!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气息,顺着她指尖的皮肤,如同电流般瞬间窜入她混乱的意识深处!
浑浊的河水…冰冷的淤泥…枯萎的芦苇…远处城市庞大的“红尘气”…还有…近在咫尺的…三道充满了冰冷杀意与旺盛血气的“锐士煞气”!
这些混乱的“气”的感知,如同被强行激活的开关,瞬间冲垮了意识混沌的堤坝!
玉树那紧闭的墨色眼眸,骤然再次睁开!
瞳孔深处,那两点微弱却执拗的赤金色光芒,如同被强行点燃的残烬,再次顽强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