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如同有生命的巨兽,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彻底封锁了河道。幽绿色的光点是无数冥土生物贪婪的眼睛。小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阮桀刚刚因初次引动血脉之力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绝望取代。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力量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沉重的疲惫。看着船底气息奄奄的玉树,看着前方脸色煞白的青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不…不能放弃…”玉树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力不从心,猛地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衣襟。玄鸟之泪的光芒急促闪烁,如同她急促的心跳。
“公主殿下!”青黛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引路玉!”玉树用尽力气喊道,目光死死盯着阮桀手中的玉牌,“注入…你的血…和意念…指向最近的…守墓人据点!”
阮桀猛地惊醒!他立刻咬破自己的食指,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他毫不犹豫地将带血的手指按在引路玉上,同时集中全部精神,想象着玉牌上那条青色光路,想象着最近的、能提供庇护的据点!
嗡——!
引路玉吸收了阮桀的鲜血和意念,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青光!光芒如同利剑刺破弥漫的灰雾!玉牌剧烈震动,其上代表路线的青色光路猛地延伸、扭曲,最终指向了——小舟左侧、靠近河岸的一片看似寻常的、长满高大芦苇的滩涂!
“那里!”青黛瞬间明白了玉树的意思,“冲过去!”
她不再顾忌是否会暴露,双手抓起船桨,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划动!小舟如同离弦之箭,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芦苇荡!
灰雾中的冥土生物似乎被引路玉爆发的青光激怒,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灰雾翻滚着,如同无数只巨手抓向小舟!几只形态更加狰狞、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冥土生物从雾中显形,速度极快地追来!
“快!再快一点!”阮桀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推船。他能感觉到身后追兵那冰冷刺骨的杀意,眉心血契疯狂示警!
小舟如同发疯般冲入茂密的芦苇丛,锋利的芦苇叶刮擦着船身,发出刺耳的声响。青黛精准地操控着小舟,在迷宫般的水道中左冲右突。
引路玉的光芒在进入芦苇荡后变得柔和,但依然坚定地指引着方向。青光流转,最终指向芦苇深处一片毫不起眼的、被淤泥和枯枝覆盖的浅滩。
“就是这里!”青黛猛地将船桨插入河底淤泥,强行刹停小舟。
阮桀跳下冰冷刺骨的河水,顾不得深浅,涉水冲到船尾,和青黛一起将小舟连同昏迷的玉树奋力拖上岸边的浅滩。
“入口在哪?”阮桀焦急地环顾四周,除了茂密的芦苇和淤泥,什么也看不到。引路玉的光芒直指脚下这片泥泞之地。
“在下面!”青黛迅速蹲下身,双手插入冰冷的淤泥中摸索着,“找一块方形的、刻着鸟纹的石板!”
阮桀也立刻跪下,不顾污秽,双手在淤泥中疯狂挖掘。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衣服,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后,灰雾已经弥漫到了芦苇荡边缘,冥土生物尖锐的嘶鸣近在咫尺!
“找到了!”青黛突然喊道,她用力从淤泥中抠起一块沉重的、边长约两尺的方形石板!石板下方,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快!带公主进去!”青黛喊道,同时警惕地望向身后逼近的灰雾。
阮桀二话不说,抱起昏迷的玉树,艰难地挤进那个狭窄的洞口。洞口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一片漆黑,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青黛紧随其后钻入,反手将那块沉重的石板奋力拖回原位盖住洞口!
就在石板合拢的最后一瞬,阮桀透过缝隙,看到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流淌着粘液的巨大爪子,带着刺鼻的腥风,狠狠地抓在了他们刚刚立足的泥滩上!淤泥四溅!
轰!
石板彻底盖严,将外面的一切恐怖彻底隔绝。只有沉闷的撞击声和愤怒的嘶吼,隔着厚厚的石板和泥土隐隐传来,如同地狱的回响。
洞内一片漆黑死寂,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阮桀抱着玉树,瘫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汗水、泥水和不知名的污秽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后怕席卷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青黛点亮了一颗新的照明石。微弱的黄光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这里似乎只是一个简陋的地窖入口,前方是一条向下延伸、更加狭窄的通道,空气污浊,布满蛛网。
“暂时…安全了…”青黛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这里是…是…”她借着照明石的光,看向通道入口的墙壁,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文字和图纹。
当青黛看清那些文字时,她的身体猛地僵住了,脸色变得极其古怪,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一种宿命般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阮桀察觉到她的异样。
青黛缓缓转过头,声音干涩,指着墙壁上的刻痕:“这里…这里是我青氏一脉…三百年前废弃的一处…先祖埋骨之地…”她的目光落在阮桀身上,又看了看他怀中昏迷的玉树,以及他手中紧握的、沾染着血迹的引路玉。
“冥冥之中…指引我们来此…难道…”青黛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敬畏。
阮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怀中玉树苍白的面容,又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淤泥和血迹的手掌。引路玉的微光映照着他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先祖的埋骨之地…玄鸟血脉…守墓人的传承…还有那迫在眉睫的冥土危机…
这条通往昆仑的血途,才刚刚开始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