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玄鸟眼中那一点骤然跳动的金芒,如同死寂寒夜里划破长空的流星,微弱却足以撕裂绝望的帷幕。那一声几乎被血池沸腾声、锁链绷紧声、术士咒语声淹没的“咔哒”轻响,落在阮桀耳中,却比惊雷更震撼!
禁锢着玉树的那座星光囚笼,一根构成栅栏的、流淌着冰冷星辉的光束,就在阮桀冲至祭坛边缘的刹那,毫无征兆地断裂、消散!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
缺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穿过。
但这足够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门!是玉簪与星光囚笼钥匙之间,被人魄之钥那贪婪的吸摄之力意外引动的、稍纵即逝的共鸣!
“玉树!” 阮桀血红的瞳孔瞬间锁定了那道缺口,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叫。所有的疲惫、伤痛、伪丹反噬带来的经脉灼痛,在这一刻被汹涌的狂喜和更深的决绝彻底压垮!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奇迹般的断裂从何而来,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思维,裹挟着伪丹催发到极致的毁灭力量,化作一道燃烧着暗红煞焰的血影,朝着那缺口猛扑过去!
“拦住他!快!” 那名放弃控制玉树、转而攻击阮桀的术士惊怒交加,声音都变了调。他完全没料到固若金汤的星光囚笼会出现纰漏!双手印诀疯狂变幻,下方血池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猛地掀起数丈高的粘稠血浪!浪头扭曲,瞬间凝聚成七八条比之前更加粗壮、獠牙毕露的血浆巨蟒,带着刺鼻的腥风恶臭和强烈的腐蚀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阮桀的身影狠狠噬咬、缠绕!
另一名术士也顾不得继续抽取玉树的力量,青铜面具下的眼神同样骇然。他厉啸一声,双手结印猛地向下一按!缠绕在玉树身上的暗红锁链骤然松开,如同活物般弹射而起,在阮桀扑向缺口的必经之路上交织成一张覆盖数丈方圆的暗红罗网!罗网上符文流转,散发出禁锢灵魂的阴冷气息!
九狱炼魂阵被破的余威尚在,两名术士虽惊不乱,配合默契,誓要将这变数扼杀在囚笼之外!
“给我——开!!!”
面对铺天盖地的血蟒和当头罩下的锁链罗网,阮桀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焚尽一切的疯狂!布满暗红丹纹的右臂如同烧红的烙铁,皮肤下奔涌的地火煞气与戮神凶戾混合成一种毁灭性的能量洪流。他不闪不避,迎着那最密集的攻击,右拳再次悍然轰出!
这一次,拳锋之上凝聚的并非压缩的能量球,而是一道撕裂长空的、凝练到极致的暗红毁灭光束!
嗤——!
光束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首当其冲的两条血浆巨蟒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被蒸发汽化,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光束去势不减,狠狠撞在那张暗红锁链罗网之上!
刺耳的金属摩擦切割声爆响!火星四溅!坚韧的符文锁链在毁灭光束的冲击下剧烈颤抖、扭曲、变形!几个核心的符文骤然黯淡、崩碎!整张罗网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融红光的口子!
阮桀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穿透薄纸的利箭,顺着光束撕开的通道,从那锁链罗网的破口、从那七八条血蟒疯狂噬咬的间隙中,险之又险地一穿而过!
噗嗤!噗嗤!
尽管他速度已至极限,一条从侧面扑来的血蟒獠牙还是擦过了他的左肩,另一条血蟒的尾梢则狠狠抽在他的右腿后侧!粘稠的血浆带着恐怖的腐蚀力,瞬间将他肩部和腿部的衣物连同皮肉灼烧得一片焦黑,发出“滋滋”的声响,剧痛钻心!
但阮桀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冲势不减反增!伪丹的力量在剧痛刺激下更加狂暴地输出,硬生生顶着腐蚀的痛苦,拖曳着身后血蟒愤怒的嘶鸣和锁链罗网崩断的哀鸣,一头撞进了那道星光囚笼的缺口!
轰!
他重重地砸在星光囚笼的内部地面上,坚硬的星光构成的地面都仿佛震颤了一下。浓烈的血腥气、玉树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冷气息、以及一种被强行抽取生命本源后的衰败味道,瞬间将他包围。
“阮桀…!” 玉树破碎的呼唤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更多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焦急。
阮桀根本来不及喘息,甚至来不及看她一眼!他落地翻滚卸力的同时,布满暗红丹纹的右臂已经如同毒蝎摆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向后横扫!
因为那名操控锁链罗网的术士,反应快得惊人!在阮桀撞入囚笼的瞬间,他竟不顾一切地紧随其后,一只枯瘦、缠绕着暗红咒文的手爪,如同鬼魅般穿过缺口,直插阮桀的后心!指尖萦绕着洞穿金石的阴煞之气!
“死!” 阮桀的咆哮在狭小的囚笼内炸响,震得星光壁障嗡嗡作响。横扫的右臂后发先至,带着一往无前的暴戾,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只枯爪!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呃啊——!” 那术士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他的整条手臂,从手爪到小臂,在与阮桀布满丹纹的右臂接触的刹那,如同朽木遇到了旋转的砂轮!骨骼寸寸碎裂、肌肉纤维瞬间被狂暴的毁灭力量绞成肉糜、又在高温煞气下直接碳化!暗红的血雾和焦黑的骨渣四散飞溅!
剧痛让那术士瞬间失去了所有战斗力,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大的力量抽飞,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祭坛边缘的骷髅石雕上,生死不知!
几乎在同一瞬间!
那名操控血蟒的术士也扑到了缺口处!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和同伴被废的怒火,双手印诀合拢,一团高度压缩、散发着不祥黑气的阴雷在他掌心瞬间成型,就要朝着囚笼内阮桀毫无防备的后背轰去!
“滚出去!” 阮桀猛地转身,左手紧握的玉簪如同握着一柄无形的利剑,带着玉树残存的守护意念和他自身狂暴的杀意,狠狠刺向那术士的面门!簪头玄鸟眼中黯淡的金芒在极度危机下再次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那术士显然对这支能引动囚笼钥匙的玉簪极为忌惮!刺向阮桀后背的阴雷印诀下意识地一滞,身体本能地后仰闪避!
就是这千分之一刹那的迟滞!
阮桀布满暗红丹纹的右拳,如同出膛的毁灭炮弹,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蛮横,后发先至,狠狠砸在了那术士的胸膛之上!
没有华丽的能量爆炸,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肉体碰撞声!
砰——!
如同重锤砸在熟透的西瓜上!
那术士覆盖着青铜面具的脸庞瞬间扭曲成一个难以置信的惊恐角度!他身上的黑色阴阳鱼道袍如同纸糊般炸裂!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深坑!无数道暗红色的毁灭气劲如同毒蛇般从他后背透体而出,将他整个人撕裂!血肉、内脏碎片、断裂的骨骼混合着爆开的阴雷黑气,如同被引爆的血色烟花,在星光囚笼的缺口处轰然喷溅!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血雨泼洒在阮桀身上、脸上,也溅射在近在咫尺的玉树苍白的脸颊和银白的发丝上。
整个山腹空间,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只剩下血池依旧在不安地翻涌,发出“咕嘟咕嘟”的粘稠声响。
阮桀剧烈地喘息着,如同拉破的风箱。右臂上暗红的丹纹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撕裂经脉般的剧痛。强行催动伪丹的负荷远超极限,左肩和右腿后侧被血蟒腐蚀的伤口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楚,丹田处那颗冰冷的伪丹此刻如同烧红的铁球,每一次旋转都带来灼烧脏腑的痛感。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布满血污和煞气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终于看向被禁锢在囚笼中央的玉树。
只一眼,那刚刚因杀戮而暂时压下的狂暴怒意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沉寂的火山再次轰然爆发!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
“玉树!” 阮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踉跄着扑到玉树身前。
她单薄的身体被无形的星光力量死死禁锢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如同献祭的羔羊。素雅的衣物早已被汗水、血污(她挣扎时咬破嘴唇和掌心渗出的血)以及一种不断侵蚀的淡紫色粘稠液体浸透、腐蚀,破烂不堪地贴在身上,露出下面同样被腐蚀得斑驳、甚至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原本如瀑的青丝,此刻竟有大半化作了刺目的银白,如同被强行抽走了生命本源,干枯而脆弱地垂落。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七窍之中都渗出丝丝缕缕的银色血液,在周围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凄绝而诡异的光泽。
最刺痛阮桀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经清澈如寒潭、灵动如墨玉的眸子,此刻瞳孔深处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片混乱的、疯狂旋转生灭的微型星海!一种非人的、近乎神性的漠然覆盖了原本的灵韵,但在这漠然之下,却清晰地烙印着深入骨髓、无法言喻的极致痛苦!仿佛她的灵魂正在被这浩瀚而冰冷的星图之力一点点碾碎、吞噬!
缠绕在她身上的暗红锁链虽然因为术士的死亡而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锁链末端深深刺入她的肌肤,贪婪地汲取着那银色的血液——那是她玄鸟血脉的本源精华!颈后那道暗红色的疤痕更是灼热发亮,如同烧红的烙铁,仿佛随时会再次裂开,释放出内部更可怕的东西!
“我…来了…” 阮桀伸出颤抖的、同样布满伤痕和血污的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弄疼她,只能悬在半空。伪丹的凶煞戾气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吞噬理智,但看到玉树此刻的模样,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尖锐的剧痛瞬间刺穿了所有暴戾,只剩下无边的心疼和毁灭一切的冲动。“我带你走!马上!” 他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扫向那些依旧缠绕在玉树身上的暗红锁链,布满丹纹的右臂猛地抬起,毁灭能量再次凝聚——他要将这些该死的锁链彻底撕碎!
“阮…桀…” 玉树墨玉般瞳孔深处那片疯狂旋转的星海似乎被阮桀的声音和模样刺破了一丝缝隙,那非人的漠然短暂地褪去,流露出属于“玉树”的、刻骨的痛苦和焦急。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破碎的气音艰难地挤出:“小…心…赵姬…血池…是…陷阱…” 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和刺入体内的锁链,让她身体剧烈地痉挛,更多的银色血液从嘴角溢出。
陷阱?
阮桀血红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极度危险的警兆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压过了伪丹的躁动!他猛地扭头,布满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向祭坛下方!
赵姬的步辇不知何时,已然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巨大血池的边缘。鲛绡帷幕被一只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轻轻撩开,露出那张美艳绝伦却冰冷如霜的脸庞。她正用一种欣赏绝世珍宝般的玩味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囚笼内浑身浴血的阮桀和濒临崩溃的玉树。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此刻淬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毒与贪婪。
“啧啧啧…” 赵姬红唇轻启,慵懒的尾音在空旷的山腹中回荡,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真是感人至深呢…小郎君这身剐骨剔肉的悍勇,看得本宫都心尖儿发颤了…”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具术士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被阮桀废掉手臂、瘫在祭坛边缘生死不知的另一人,眼中没有丝毫痛惜,只有一丝被打扰了雅兴的不悦。
“可惜啊…” 她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刀,如同毒蛇盯住了猎物,“你们毁了本宫两只好用的狗,又搅乱了人魄之钥的凝聚时辰…这笔账,总得有人来还。” 她那只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手,优雅地、如同拈花般抬起,对着下方那如同岩浆般翻腾的巨大血池,轻轻一引。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