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蒙山,参见公主殿下!”
低沉、沙哑、带着无尽悲怑与绝对臣服的宣誓,如同穿越了千年的战鼓余音,沉重地砸在冰冷死寂的石室地面,也狠狠砸在阮桀被绝望淹没的心湖之上,激起滔天巨浪!
蒙山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脊梁,深深俯伏在地,宽阔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古铜色的脊背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污和尘土,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滴落在被他虔诚捧在掌心的青铜虎符之上,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那枚暗沉的虎符,其上咆哮的猛虎仿佛活了过来,虎目圆睁,獠牙毕露,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早已湮灭的帝国最后的忠诚。
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墨玉火煞池在远处不安地翻涌着气泡,发出空洞的“咕嘟”声,如同亡灵的叹息。烟尘缓缓沉降,露出角落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阮桀跪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他紧紧抱着玉树冰冷而单薄的身躯,感受着她那微弱到近乎断绝的气息,如同指间流沙般难以把握。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冰封的蝶翼,覆盖在毫无血色的眼睑上。冰雪般剔透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唇角那缕凝结的银红血痕,刺目得如同雪地里的红梅。眉心处,那点象征着玄鸟血脉与玄晶魄本源的印记,已彻底黯淡、隐没,只留下一片光滑而冰冷的空白。颈后那道暗红色的疤痕周围,几道漆黑的诅咒纹路如同复苏的毒蛇,失去了所有压制,正贪婪地、缓缓地向外蔓延,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在无情地吞噬着她残存的生命力。
左肩、右肋、小腹,三处细小的针孔,如同毒蛇留下的牙印,不断渗出带着丝丝缕缕不祥黑气的银红色血液。阮桀颤抖的手徒劳地按在上面,温热的血却如同冰冷的毒液,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浸透了他焦黑的手指和玉树冰蓝色的裙裾。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他看着蒙山那俯伏在地、肩背颤抖的背影,看着那枚在泪水和血污中沉浮的青铜虎符,巨大的震惊与茫然如同潮水般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公主…殿下?蒙氏?虎符?这些只存在于历史尘埃和玉树只言片语中的词汇,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乱的意识之上。玉树她真的是秦朝公主?蒙山是守护她的蒙氏后人?那赵姬口中的“太后”吕不韦的阴谋,这一切纠缠的线头,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枚冰冷的虎符骤然拉紧!
蒙山魁梧的身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那翻江倒海的情绪。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泪痕的古铜色脸庞上,所有的脆弱与悲怆瞬间被一种钢铁般的决绝所取代!暗金色的瞳孔如同淬火的熔金,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刻不容缓的守护意志!他不再看阮桀,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锥,死死锁定在玉树颈后那蔓延的漆黑诅咒和不断渗血的伤口上!
“九阴蚀骨针,赵姬恶毒!” 蒙山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如同从齿缝中挤出,带着浓烈的硫磺与血腥味。“玄晶魄本源枯竭,压制不住诅咒针毒,必须立刻封镇!”
他猛地站起!高大的身躯带起一阵劲风!不顾右臂和左肋处那两根兀自颤抖、不断侵蚀血肉的漆黑毒针,他那只未受伤的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极其珍重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表面布满了古老蟠螭纹的青铜匣!
匣子打开,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草木苦涩与磅礴生机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竟暂时压过了石室内的硫磺与血腥!匣内并非丹药,而是三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玉色、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奇异结晶!结晶表面,天然形成着玄奥繁复、如同符文的脉络!
玉髓地脉晶!阮桀虽不识此物,但那股磅礴精纯、仿佛蕴含着大地本源生机的气息,却让他枯竭的丹田深处那团新生的地火之力都微微悸动了一下!
蒙山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他屈指一弹,三枚玉髓地脉晶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悬浮在玉树左肩、右肋、小腹三处被九阴蚀骨针洞穿的伤口之上!随即,他布满老茧的左手五指如莲花绽放,结出一个极其繁复、古老、带着祭祀意味的印诀!指尖萦绕起一丝凝练如实质、如同熔金般的暗金色气流!
“以吾之血,引地脉之精,镇邪祟,护真灵,封!”
随着他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咒言落下,指尖的暗金气流瞬间化作三道凝练的光束,狠狠注入那三枚悬浮的玉髓地脉晶中!
嗡——!!!
三枚玉髓晶同时爆发出璀璨的玉色光华!晶体内流转的星云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旋转!磅礴精纯的地脉生机混合着蒙山那蕴含铁血意志的力量,化作三道凝练的玉色光流,如同最灵巧的工匠,瞬间没入玉树三处伤口!
嗤嗤嗤!
伤口处不断渗出的、带着黑气的银红血液瞬间被玉色光流覆盖、净化!那几道如同毒蛇般蔓延的漆黑诅咒纹路,在玉色光流的冲刷下,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污秽,颜色急速黯淡、退缩,被强行压制回疤痕深处!伤口边缘的皮肉在磅礴生机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最终只留下三道浅浅的、如同月牙般的玉色疤痕!
与此同时,那三枚悬浮的玉髓晶体积急速缩小,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三缕精纯的玉色气流,缓缓沉入玉树体内,消失不见。
玉树那微弱到近乎断绝的气息,在玉色光流沉入的瞬间,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可能熄灭。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苍白透明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被强行保护的沉眠。颈后的诅咒纹路也被一层淡淡的玉色光晕死死封印、压制。
蒙山做完这一切,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丝。强行催动秘术,压制剧毒和伤势,对他亦是沉重的负担。他看也不看自己依旧插着毒针的伤口,暗金色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玉树眉心那彻底黯淡的印记位置,眼中充满了沉重与决断。
“玄晶魄本源枯竭,反噬太重…” 蒙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转向依旧跪在地上、满脸震撼与茫然的阮桀。“公主需玄鸟沉眠,方有一线生机…”
他伸出那只沾满血污的大手,指向石室深处一片相对平整、未被坠石波及的角落。那里靠近冰冷的岩壁,远离翻涌的火煞池。
“带公主过去,守好…” 命令简短而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阮桀如梦初醒,看着玉树那虽然依旧苍白却气息平稳下来的脸庞,巨大的希望如同破晓的阳光,瞬间刺穿了绝望的阴霾!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激荡,小心翼翼地将玉树冰冷的身躯横抱起来。她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却又重得如同他全部的世界。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如同朝圣般走向蒙山所指的角落。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将玉树轻轻放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却勉强还算完整的外衣,仔细地垫在她身下。然后,他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半跪在她身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沉睡的容颜,布满暗红纹路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嗡!
就在阮桀将玉树安置好的瞬间,玉树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微弱的玄鸟血脉之力仿佛感应到了安全的环境,竟自发地运转起来!一层极其稀薄、却纯净无比的冰蓝色光晕,如同初春解冻的薄冰,缓缓从她体内弥漫而出,在她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淡淡的、流转着细密星辉的冰晶结界!结界散发着清冷的寒气,将她与外界灼热的火煞气息和污浊的空气隔绝开来,如同一个微型的冰雪棺椁,守护着其中沉睡的公主。
看到这层自发的冰晶结界,蒙山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神色。他暗金色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玉树和守护在侧的阮桀,随即猛地转身!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猛虎,大步走向那依旧翻涌着狂暴火煞之气的墨玉池边!
他魁梧的身躯在灼热的火光映照下,如同燃烧的魔神。右臂和左肋处,那两根漆黑的九阴蚀骨针依旧深深刺入血肉,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周围古铜色的肌肤,使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之色。剧毒带来的阴寒刺痛和火煞池的灼热气息内外交攻,如同冰火炼狱。
蒙山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翻涌的漆黑池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与疯狂!
“小子!”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闷雷,在灼热的石室内炸响,震得阮桀猛地抬头。“想救她,想报仇,就给老子滚过来!”
阮桀心脏猛地一缩!看着蒙山那如山岳般矗立、却插着致命毒针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力量感瞬间冲垮了心中的茫然!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在冰晶结界中的玉树,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痛楚与决绝!猛地从地上站起,拖着依旧有些虚弱却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大步走向墨玉火煞池!
“跳进去!” 蒙山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铁血的残酷。“运转你体内那点地火之种,引煞气入体,淬炼筋骨,焚尽污秽!同时,替老子逼出这两根毒针!”
阮桀瞳孔骤缩!看着那翻涌着漆黑粘液、散发着恐怖高温和狂暴煞气的火煞池,感受着体内那团新生的、如同熔炉般搏动的地火之力,瞬间明白了蒙山的用意!这是要他以身为炉,引火煞淬体,同时以地火之力为引,强行拔除蒙山体内的蚀骨剧毒!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两人皆会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选择!为了玉树,为了眼前这个不惜一切守护玉树的蒙氏将军,更为了向赵姬和吕不韦讨还血债!
“吼——!!!” 一声混合着决绝与暴戾的咆哮从阮桀喉咙深处炸响!他不再犹豫,布满暗红纹路的身躯猛地纵身一跃!
噗通!
粘稠滚烫的漆黑池水瞬间将他吞没!刺骨的灼痛和狂暴的煞气如同亿万钢针狠狠扎入他的身体!但他早已不是初入此池的脆弱之躯!丹田深处那团暗红光芒猛地爆发出灼热的意志!
“给我转!!!” 阮桀在池水中疯狂地运转起那刚刚熔铸、尚显生涩的地火之力法门!一股强大的吸摄之力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粘稠的池水不再仅仅是侵蚀,反而化作狂暴的能量洪流,被他强行吞噬、纳入体内!火煞之气在经脉中奔涌咆哮,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被地火之力疯狂炼化、同化,融入他新生的筋骨血肉之中!
皮肤表面的古铜色光泽在火煞淬炼下变得更加深邃,如同精钢!肌肉纤维在痛苦中变得更加虬结、坚韧!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再次被锻打强化!丹田处那团暗红光芒在磅礴能量的滋养下,搏动得更加有力、稳定!
蒙山看到阮桀成功引煞入体,暗金色的瞳孔中精光爆射!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步,右臂和左肋处那两根漆黑的毒针,正对着池水中疯狂运转功法的阮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