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无际、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水流,裹挟着失重的眩晕感,如同巨兽的肠胃般蠕动挤压。玉树感觉自己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拖拽着,在绝对的黑暗中飞速穿行。水流冰冷刺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水腥气,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带来窒息的绝望。
意识在冰冷的洪流和窒息的痛苦中剧烈挣扎,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唯有右手五指传来的那点冰冷而粗糙的触感——阮桀的手臂——是她沉沦黑暗中唯一真实的锚点。
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手…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死死刻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她拼尽最后残存的意志,死死抠住那截冰冷的手臂,身体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上去,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对方的骨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那股狂暴的吸力骤然消失!
砰!砰!
两声沉闷的落水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但不再是那种狂暴的、撕扯一切的激流,而是相对平缓、却蕴含着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寒意的深潭之水。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玉树本就枯竭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下意识地蹬动双腿,试图向上浮去。但身体虚弱到了极致,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本源枯竭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如同黑洞吞噬着最后的气力。
就在这时,被她紧紧抓住的阮桀残躯,似乎被水流推动着,猛地撞在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上!
玉树也被这股力量带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冰冷的触感传来,不是岩石的棱角,而是某种巨大、光滑、带着人工雕琢痕迹的平面?
黑暗依旧浓稠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水流在耳边汩汩流淌的声音,以及两人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濒死的喘息。
玉树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捕捉一丝光亮。她强忍着刺骨的寒冷和窒息感,用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艰难地在身下冰冷光滑的“平面”上摸索。
触感冰凉、坚硬,带着某种玉石般的润泽,却又比玉石更加沉重。指尖划过的地方,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她心中一动,不顾刺骨的寒冷和肺部的灼痛,屏住呼吸,将整个手掌更加用力地贴合上去,仔细地感受着那些刻痕的走向。
横折、竖弯钩一种古老而熟悉的笔画韵律,顺着冰冷的指尖传入她的脑海!
是篆文!秦篆!
这个认知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玉树濒临熄灭的意识!秦国!是秦国的遗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故国乡愁与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激动,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她不知道这是何处,但这里一定与故秦有关!也许,也许有一线生机!
求生的意志被彻底点燃!她不再试图上浮,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壁虎般死死贴住身下这块刻有秦篆的巨大石板,同时左手更加疯狂地摸索着那些冰冷的刻痕,试图辨认出文字的含义。
指尖在黑暗中颤抖着划过一道深峻的竖痕,又艰难地勾勒出一个圆转的弯钩…笔画复杂而苍劲,带着古老的气息。
“商…於…” 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滚烫的血沫和冰冷的河水,艰难地从她苍白的唇间挤出。她认出来了!这两个篆字!
商於古道!
一股巨大的震撼如同电流般击中了她!商於古道!这条连接秦国故地与楚地的咽喉要道,在秦国崛起的历史上扮演了何等重要的角色!武关道、丹水之畔,多少运筹帷幄,多少金戈铁马!此地怎会有一条深藏于地底、无人知晓的古道遗迹?!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指尖又触碰到石板边缘一处凹陷的区域。那凹陷的形状似乎并非文字,而是一个标志?
她颤抖的指尖仔细地描摹着那凹陷的轮廓:主体是一个规整的方形,线条冷硬,如同冰冷的铁块。方形内部,似乎镌刻着某种繁复的、如同锁链又似符文交错的纹路,透着一股森严、隐秘、不容窥探的冰冷气息。
这个标志是…?!
玉树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悸,瞬间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