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丹田的剧痛。他不再犹豫,脚下幽玄冰焰再次爆发,身影如同大鹏般掠过汹涌的丹水浊浪,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对岸石滩。
“玉树!” 他一个箭步冲到玉树身边,单膝跪地,颤抖的手指迅速探向她的鼻息。
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飘忽不定但还在!虽然极其不稳定,却并未断绝!
阮桀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巨大的后怕瞬间席卷全身。他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伤势。后背撞在岩壁上的冲击让她本就枯竭的身体雪上加霜,嘴角残留着冰蓝色的血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心的金红火星微弱到了极致,却依旧顽强地搏动着。
他立刻从怀中,其实衣衫早已破碎,只是贴身存放处摸索出仅存的、在寒潭洞穴休整时用最后一点冰煞战元凝聚封存的几滴精纯玄鸟能量液,这是从潭水边苔藓和祖碑散逸力量收集来的,小心翼翼地撬开玉树冰冷的唇齿,将一滴能量液渡入她口中。
能量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精流滑入咽喉。玉树枯竭的身体如同久旱的禾苗,本能地汲取着这同源的滋养。她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气息也稍稍平稳了一分。
阮桀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落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那枚玄鸟玉佩。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玉佩入手冰凉,温润依旧,但表面那层神异的冰蓝光晕已然消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只剩下古朴的乳白质地。背面“玉树”二字的金红光芒也黯淡下去,但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与她同源的气息。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佩收好,贴身放入自己残破衣衫的最内层。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将玉树冰冷轻盈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坚持住…我们进去…” 阮桀低声说着,像是在安慰玉树,更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他不再看对岸那片阴影一眼,抱着玉树,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高悬的凹陷平台!
这一次,他没有再爆发出极限速度。玉树的状态经不起颠簸。他调整呼吸,稳扎稳打,覆盖着幽玄冰焰的手指稳稳插入岩缝,一步步向上攀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确保怀中的玉树不会受到丝毫震动。
很快,他再次踏上了那处凹陷平台。
黝黑的金属门依旧洞开着那个拳头大小的幽深孔洞,森然冰冷的气流从中不断涌出。
阮桀抱着玉树,站在孔洞之前。洞口幽深,一片死寂的黑暗,散发着岁月沉淀的尘埃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黑冰台的冰冷森严。里面是未知的遗迹,是可能的生路,也可能隐藏着新的危险。
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阮桀最后看了一眼下方汹涌的丹水和那消失的猩红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不再犹豫,抱着玉树,微微弓身,一步踏入了那黝黑的孔洞之中!
呼——!
一股远比外界更加冰冷、更加干燥、带着浓烈铁锈与尘土混合气息的气流瞬间包裹了两人。眼前是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向下倾斜、由冰冷金属与巨大青石混合铺设的阶梯,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阮桀稳住身形,幽玄冰焰在体表微微流转,散发出微弱却足以照亮方寸之地的幽暗光芒。光芒所及,是一条幽深、向下倾斜的甬道。甬道宽约丈许,高约一丈五尺,四壁和顶部都由那种冰冷黝黑、非金非石的黑冰台金属与巨大青石混合构筑,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线条和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空气干燥而凝滞,弥漫着尘埃的气息,显然已经封闭了不知多少岁月。
他抱着玉树,沿着陡峭的金属阶梯,一步步向下走去。脚步声在死寂的甬道中回荡,如同敲击在古老棺椁上的回音。
阶梯很长,向下延伸了足有数十丈深。当阮桀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终于踏上了平坦的地面。
眼前豁然开朗。
幽玄冰焰的光芒向前延伸,照亮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个完全由人工开凿、黑冰台金属与青石构筑的巨大厅堂!厅堂呈长方形,足有数十丈长宽,高度超过五丈,显得空旷而压抑。穹顶由巨大的黑色金属梁架支撑,如同巨兽的肋骨。四壁之上,镶嵌着早已熄灭、蒙尘的巨大青铜灯盏。地面铺设着巨大的青石板,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厅堂中央,并非空无一物。矗立着数排高大、冰冷的黑色金属架。这些金属架并非书架,更像是某种兵器架或者陈列台?但此刻,上面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积灰。唯有在最靠近入口的一排金属架旁,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屑和几块锈蚀严重的金属碎片,仿佛曾经有什么东西被粗暴地拆卸或搬走了。
而在厅堂最深处,正对着入口的方向,并非墙壁,而是一扇巨大的、紧闭的黝黑金属门!这扇门比入口那块金属板更加巨大、更加厚重!门高近三丈,宽约两丈,通体黝黑,散发着沉重森严的冰冷意志。门面之上,没有任何锁孔或徽记,只有中央用暗金色的金属镶嵌、勾勒出一幅巨大而古朴的图案——
一只展开双翼、昂首向天的玄鸟!线条苍劲有力,形态与玉树玉佩和祖碑上的图腾如出一辙!而在玄鸟图案的下方,则用同样暗金色的金属,镶嵌着一行古老遒劲的秦篆大字:
“黑冰台·商於古道·戊字秘库”!
戊字秘库!
阮桀的心脏猛地一跳!黑冰台以十天干为序设立秘库,戊字库,其等级与重要性,绝非普通据点可比!
然而,更吸引阮桀目光的,并非这扇紧闭的巨门,而是巨门之前的地面上!
那里,并非空荡。在厚厚的灰尘之中,赫然散落着一些不属于此地的、相对“新鲜”的痕迹!
几枚深深嵌入青石地面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三棱箭簇!箭簇的样式,与刚才偷袭玉树的那支毒箭,如出一辙!箭簇旁边,还散落着几片破碎的、带着暗红色血煞纹路的黑色布片!布片的边缘,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而在这些箭簇和布片稍远一点的地方,灰尘被明显地拖拽、搅乱,形成了一道凌乱的痕迹,一直延伸向秘库巨门右侧的黑暗角落。痕迹的尽头,在幽玄冰焰光芒的照射下——
一具骸骨!
骸骨倚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角落,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只留下一些残破的黑色金属甲片散落在骨架周围。骨架并非完整,胸骨处有明显的碎裂痕迹,几根肋骨不翼而飞。头骨歪向一边,下颌张开,空洞的眼窝死死瞪着秘库巨门的方向,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或难以置信的景象。在骸骨右手紧握的指骨之中,死死攥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卷曲的暗黄色兽皮碎片!
阮桀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骸骨,这箭簇,这布片,还有这兽皮碎片,难道是之前闯入者留下的?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他们全军覆没,只留下这一具残骸和这些痕迹?
就在阮桀心神剧震、试图上前查看那骸骨和兽皮碎片的刹那——
“唔…” 怀中,一直昏迷的玉树,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紧蹙的眉头拧得更紧,冰蓝色的睫毛剧烈颤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更让阮桀心惊的是,她一直被他紧贴身体渡入冰煞战元维系生机的丹田位置,此刻竟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抗拒与冰冷排斥的波动!仿佛她体内的玄鸟本源,在抗拒着接近这秘库巨门!
与此同时,玉树那只无力垂落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苍白的手指,并非指向骸骨或兽皮,而是死死指向骸骨手中紧攥的那块焦黑兽皮碎片!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拼尽全力想要说出什么。冰蓝色的眼眸在紧闭的眼睑下剧烈滚动。
阮桀立刻俯身贴近她的唇边。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无边震撼与难以置信的音节,如同垂死的叹息,艰难地飘入他的耳中:
“…箭…血…煞…卫…商君…书…”